第191章

那個‘我’字,中氣十足,不怒而威。

就像小貓遇到大貓似的,顧言對顧念似乎有種天生的血脈壓制能力,意識到說話的人是誰,顧念不禁頭皮發麻,後頸生涼,連帶著表情都僵住了。

怎麽回事?怎麽會是顧言?你怎麽會跟他打架?

顧念瞪眼看著年深,眼神裏像小魚吐泡泡似的接連不斷地冒出一堆問號。

你還是先應付後面那位吧,回頭再跟你細說。年深眉峰微壓,默默示意他。

“怎麽,你還想替他打回來?”腳步聲走到顧念身後停了下來,一只大手輕輕捏住了顧念的後頸。

“呃,你們先聊,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城裏再見。”眼瞧著情形不對,吳鳴腳底抹油,找了個借口就跑了。

他能跑,顧念可跑不掉。

“沒沒沒,絕對沒有。”顧念像只被命運捏住後頸的小貓,手腳僵硬地轉過身,聲音和態度都比剛才軟了八度,“我就是想問問阿兄,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跟年深打架。”

年深這人做事情想得比他周到得多,按道理來說,應該不會惹到顧言才對。

年深聞言,微微垂下眼皮,顧言斜睨了他一眼,又看向顧念,理直氣壯地道,“手癢。”

顧念偷偷瞄了眼顧言,發現對方淡銅色的皮膚上幹幹凈凈的,半點血印都沒有。

論武力值來說,年深毋庸置疑是天花板級的存在,顧言跟他打架,至少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顧言現在卻連塊皮都沒破,也就是說,根本不是打架,而是顧言單方面的揍了年深一頓,年深完全沒還手。

啥情況,無緣無故的,為什麽揍年深?

顧念更懵了。

“你來得正好,我帳下的兵卒早上剛擡回來兩頭野豬,走,阿兄帶你吃烤肉去。”說完,顧言也沒招呼年深,只管勾著顧念的脖頸就往自己的營帳方向走。

顧念被他帶得腳步踉蹌,努力回頭看了留在原地的年深一眼,正琢磨著要不要叫上年深一起去,順便再由自己在中間緩和下兩人的氣氛,年深卻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別開口。

顧念滿腹疑惑,卻也只能先跟著顧言回去,打算先找機會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看看怎麽給他們兩個調和。

眼下鎮西軍和安番軍雖然是協同作戰,但畢竟主將和各自隊伍規矩各不相同,營帳也自然而然的分為兩處。

顧言倒是沒說假話,安番軍的營帳空地上,確實支了口大鍋,幾個兵卒正熱鬧的圍在旁邊,用開水燙豬皮,刮毛,分切豬肉。

左邊那個正在切豬腿的兵卒瞥了顧念一眼,樂呵呵地跟顧言搭話,“將軍,你不是說去叫年將軍過來吃肉麽?”

顧念:???

所以顧言剛才過去,本來是想叫年深過來的?那現在為什麽又改主意了?

“要不……”顧念正想借著話頭提議把年深叫過來,才說了兩個字,就被顧言眼刀掃過,只能麻利的閉嘴。

“弄爐炭火,再送兩壺酒和幾斤肉進來,我要和阿弟好好喝幾杯。”顧言對剛才開口的那個兵卒吩咐道。

“得~勒!”那兵卒拖長腔應了聲,熟練得仿佛入行伍之前是在食肆做酒博士的。

顧念也被顧言帶進帳內坐了下來。

帳內的布置其實跟鎮西軍那邊區別不大,左邊立著屏風,隔開了床鋪的空間,正中擺著黑漆矮案和燈籠,案後大約半丈左右的位置掛著面安番軍的旗幟,右邊是張略微高些的書案,旁邊立著衣架和兵器架。

“阿兄,你們為什麽沒住城裏?”顧念想了想,還是沒直接問他和年深打架的事情。

顧言在矮案後大馬金刀地坐下,提起案上的執壺給顧念和自己各自倒了杯水,“城裏地方不夠,就把軍帳紮在這邊了,不過每隔半旬左右,我跟那個姓年的會輪流去城裏。今日……”

顧言頓了頓,把倒滿的杯子推到顧念面前,“是個例外。”

行吧,聽這個語氣,明顯余怒未消,顧念在心裏默默地道。

“你呢,這一路過來有沒有碰到什麽狀況?”

“沒有,過來的路上都還算平靜。”顧念便把自己和吳鳴路上的狀況大概講了下。

說到差不多的時候,兵卒們把酒壺,炭火爐、切好的野豬肉、幾只拔幹凈毛的野鳥、幾盤洗幹凈的野菜,連帶著四五個幹濕蘸料碟都擺了上來。

野鳥和野菜顧念不太辨別得出種類,只有那幾個蘸料碟看得很明白,醬、醋、糖、鹽、茱萸粉。

糖鹽的顏色都比普通市面上的貨色白了許多,明顯用的都是他送到安番軍那邊的貨,酒的香味一聞也知道,就是琥珀光。

兩人在炭爐邊坐下,顧念有心討好顧言,打算把他心情哄好趁機再替年深說好話,主動包攬了烤肉的任務,就著炭火烤起豬肉,烤熟了也獻寶似的把前幾塊都忙不叠地送到了顧言盤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