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到六月份, 院子裏的桃樹掛了青果,小阿箏坐在井邊洗衣裳,小神女蹲在磨盤上玩, 趁人不注意,飛快偷摘一個果子。

小阿箏耳聰目明, 卻只當沒聽見沒看見。

過會兒,那饞嘴貓苦著一張臉過來討水喝, 小阿箏才教訓她, “都說了還沒熟, 你就皮吧。”

給她嘴裏塞顆糖,她又高高興興了,跑去樹下躺著繼續看話本。

小阿箏洗了衣裳晾在院子裏,小神女蹦蹦跳跳過來, 指著話本, “這個字怎麽念, 是什麽意思?”

堂堂小神女, 竟然連字也識不全,小阿箏問:“殿下在天上的時候, 就沒有人教識字麽?”

“有哇。”小神女說:“那個死紅鳥會教,可誰規定我一定要學,反正遲早都要忘記, 學來做什麽。”

“為什麽會忘記?”小阿箏不解。

小神女“嘻嘻”笑, “不告訴你。”

她身上還有很多秘密,比如活了多少歲,修補天隙是怎麽補, 朱雀和鬥宿為什麽一定要抓她回去……

每次小阿箏問起, 她都含糊其辭, 小阿箏不會追著問,她善於觀察和分析,加之平日裏不經意的旁敲側擊,心中有了一套自己的推論。

修補天隙必然不是個輕松的活計,大概每修補一次,便會忘記從前的許多事,想來耗損是極大的。神女大人厭倦了天上的生活,到凡間界來不止為找姻緣,或許還有別的很重要的事。

院子裏南瓜藤上開黃花,蜜蜂嗡嗡,小阿箏掐了幾朵下來準備晚上用雞蛋裹了炸。

這時院子大門口出現個花白頭發人影,是隔壁住的劉婆子。

劉婆子無兒無女,幾年前死了老伴,孤苦伶仃的,自打隔壁住了落魄的大小姐和她的小丫鬟,她就常來串門。

“老太婆!”小神女躺椅上彈起來,“你來找我玩呀!”

劉婆子樹皮一樣幹的手拉起大小姐,蹣跚著往外走,“來,來。”

她把人拉回了自家院子,小阿箏跳到磨盤上踮腳往隔壁看,原來是劉婆子家院裏的枇杷熟了。

樹上果多,吃不完,劉婆子往年都邀四鄰來摘,今年卻不同,來了個飯桶成精的大小姐,這一樹怕是還不夠她吃,劉婆子神神秘秘,“不告訴別人,只叫你來,都是你的!”

大小姐爬樹摘枇杷,劉婆子坐在樹下杵著拐笑眯眯看,“慢些喲,慢些,別摔著。”

“老太婆放心吧,摔不了。”大小姐跳下樹,剝了個枇杷喂到她嘴邊,她往回躲,“不吃,不吃,吃了幾十年了,早就膩了。”

大小姐也不同她客氣,啊嗚一口塞進嘴巴。

劉婆子拉著她手來來回回摸,“真好,這皮肉跟綢緞一樣滑,多吃,長漂亮。”

住村西的癩子來敲門,想討幾個枇杷回家給媳婦,劉婆子起身隔著門同他說話,“沒了,吃完了。”

癩子仰頭看,“哪能啊,我瞧著樹上還掛不少呢。”

劉婆子哼哼兩聲,“都是壞的,叫鳥給吃空了,空果呢!”

樹密,癩子也瞧不見是真壞還是假壞,劉婆子不開門,他只得作罷。

癩子走了不到一個時辰,樹上枇杷全進了大小姐的肚皮,她酸倒了牙,喝涼水都難受,回家躺在床上哼唧,小阿箏進屋來看她,戳她腦門,“叫你貪吃。”

吃得一肚子酸水,小阿箏晚上炸了南瓜花她也吃不下,小阿箏就給隔壁劉婆子送了些過去,劉婆子牙口不好,蛋炸南瓜花倒是很合她胃口。

小阿箏又幫她提了水,掃了院,順道還喂了雞,劉婆子提了半籃雞蛋給她,小阿箏不要,劉婆子硬要給,“你家大小姐,能吃,我老太婆一個人吃不完,再放呀,怕是要孵出小雞來啰!”

小阿箏也就不跟她客氣了。

院裏桃子熟透,全被吃光的時候,小阿箏地裏的豆子藤已經爬老高了,她裁了些碎布條,把藤苗小心拴在竹竿上,小神女躺在田埂邊的大樹下吃夏瓜。

半裏地外就是裏長家的瓜棚,小阿箏用毛驢給她裝了兩筐過來,才一上午就被她吃光了。

小阿箏幹完活來到樹下,瞧見筐子裏還剩半個,“算你有良心。”她摸出個勺坐在樹下慢慢舀著吃,那飯桶精又爬起來,眼巴巴看著人。

“饞不死你。”小阿箏把中間最沙最甜的瓤都喂給她。

小神女也不是吃白飯的,天越來越熱,小阿箏的豆子每天都得澆水,這兩畝地沒有挖渠,引不來水,到了晚上家家戶戶都睡下,小神女才悄悄來到河邊,從河裏汲水引到田裏去灌。

她把水搓成一團雲,牽著雲走到田裏,不見她如何施法,雲朵便淅淅瀝瀝落起雨,每一寸土地都能充分吸飽水。

有時候心情好,也給隔壁幾畝田澆澆水。

小阿箏想學這個法術,小神女笑嘻嘻,“下輩子吧。”

小阿箏垮臉,“什麽意思,你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