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過完年, 天氣開始轉暖,人參娃娃也回到山裏去,水田裏老牛拉犁, 娃娃們成群結隊在土路上跑,燕子飛回來, 幾場春雨下過,柳枝兒冒芽。

這日, 小神女跟村裏娃娃去山上摘白泡兒, 回來的路上, 瞧見牛師傅帶著大牛從裏長家出來,身邊還跟著‘一顆痣’。

‘一顆痣’是十裏八鄉遠近聞名的俏媒婆,聽說還是個姑娘時候就開始給人保媒拉纖,十幾年來, 撮合的姻緣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看來是牛師傅帶著大牛去秀秀家提親了, 瞧大牛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應當是成了。

小神女兩三步跳上去, 雙手抱拳,“恭喜恭喜啊, 有沒有好吃的?”

一幫小娃娃在她身後跟著起哄討食。

大牛渾身上下兜摸遍,憨憨撓頭,“大小姐, 出來急, 沒帶吃的。”

“有,我這兒有。”

門裏秀秀提著瓜子口袋出來,一人給抓了一把, 大牛沖她傻樂, “秀秀。”

秀秀也沖她傻樂。

一顆痣又拉著大小姐說話, “大小姐來咱們石頭村也快一年了,有沒有相中誰家的小夥子,我給你說一個。雖然你年紀看著大了些,不過誰讓你生得好呢,就武衙役怎麽樣?他年紀也不小了,吃官家飯的,嫁給他,就可以白住他的房子了!”

小神女偏過臉,將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

一顆痣叫她看得心裏發毛,笑著輕輕推了她一把,小神女揪住她的耳朵擰了兩圈,跳起來大聲喊:“你看我很缺錢麽?!”

一顆痣“哎呦哎呦”叫,“大小姐,撒手!撒手啊!”

小神女松開手,頗為嫌棄在她衣上揩了兩把,“你扯的紅線,一半是對,一半是錯,無功無過吧,但我的事你少管,我怕你折壽。”

這位大小姐來歷不凡,生得漂亮,還有錢,平日裏沒少招賊惦記,可她住的那套院子邪門得很,只能遠遠站在門外看、喊,門若是關著,無論如何也無法靠近,就像有一堵看不見的墻將四面八方都圍起來。

聽說,那玩意可能是結界。

有人猜她是仙人隱居,也有人猜她是妖物化靈,前陣子聽說院子裏有小娃娃的說話聲,還看見山狐狸從大門裏走出去。

一顆痣想起那些詭異的傳聞,不敢再多話,小神女勾住她肩膀,“你給這麽多人扯紅線,這麽多年來卻忽略了自己,你要是相信我,以後買肉,去鎮上西街的張屠夫那裏買,能少走一些彎路。”

說罷,她便邁著大步甩手走了,獨留一顆痣原地怔然。

小神女回到家,忽然想起一件被遺忘許久的大事,她在桌邊坐下,“阿箏,冬至是什麽時候。”

小阿箏剛給院子裏播下的菜種灑了水,“冬至啊,還沒到呢。”

小神女:“還有多久。”

小阿箏:“早著呢,剛過驚蟄,還有大半年。”

小神女怒而拍桌,“你敢唬我!”

小阿箏裝傻,“我唬你什麽?”

小神女:“你說冬至以後給我親,隨心所欲親,冬至早就過了!”那天她光顧著喝羊肉湯,竟然忘了大事。

小阿箏放下水裏的水瓢,走到石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說給你親,沒說親你,你自己不親,怪誰啊。”

“好啊你,現在膽子不小啊。”小神女擼起袖子,扯了她胳膊就往屋裏帶,“你自己找死就別怪我不客氣。”

這一年小阿箏長高了許多,可身上還是沒幾兩肉,粗布衣裳穿在身,跟破布掛竹竿上似的飄來蕩去,她哪來敵得過法力滔天的小神女,扯進屋子被丟到床上,三下五除二就被扒幹凈。

她飛快躲進被子裏,只露出個腦袋抿著嘴唇笑,小神女白花花一條鉆進去,立馬被她捏住癢癢肉。

小神女最受不住這個,笑得氣都喘不上來,剛才的氣焰全沒了,不過半刻鐘就被折騰得氣喘籲籲。

她臉都笑紅了,額頭上一圈細汗,小阿箏五指梳理她淩亂的長發,俯身吻住她嫣紅的嘴唇,小神女好奇地眨眨眼睛,忽然並攏雙腿,眉頭緊蹙道:“為什麽摳我?”

一年過去,少女五官褪去些許稚嫩,眉宇間平添幾分冷冽肅然,因她眉骨生得略高,顯得雙眸狹長而深邃,笑起來總有幾分不懷好意的樣子。

可她臉蛋還是肉嘟嘟,豐唇小口,又十分純真的模樣。

去年這個時候,她們初識,兩人還是一般高,這一年她竄出去不少,已經高出小神女大半個頭,長手長腳,那個岐王想來也應是個豐神俊逸的美男子。

她世世如此,出身富貴人家,卻命運多舛,一生顛沛流離,血親緣淡薄,苦命人生一副漂亮皮囊,只會帶來無盡的麻煩和災禍。

人的年齡並不能完全代表閱歷,她外表純良,卻眉目沉沉,苦難的陰郁已經鐫刻進骨髓,小神女活過數不清的歲月,卻不懂女人與女人做那事,不止流連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