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赫連箏躺在擔架上, 兩位護法對她十分緊張，招魂儀式結束，一前一後親自擡了她返回舊城王都。

身穿黑甲的幽鬼衛兵步伐整齊, 身後民眾歡呼雀躍，赫連箏沿途欣賞忘川兩岸風景。

鬼界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般凋敝可怖, 彼岸花也不是盛開的腥腐的屍骸白骨之上，此花又名石蒜, 性辛溫、微毒, 可治咳喘、蛇咬和瘡毒。

赫連箏伸出樹杈子艱難薅了一朵, 插在頭頂的瓜皮縫裏，略略妝點。

彼岸花喜陰濕、腐土，人間界並不多見，是鬼界特產。赫連箏神思飄轉, 假若她真是兩位護法口中所說的幽鬼一族大祭司, 不知將來有沒有機會打通兩界商貿往來, 將此花帶至人間界。

除此外, 鬼界礦產和木材等也有待發掘。

適才聽兩位護法所言，如今鬼界的最大勢力當屬酆都, 酆都大帝麾下有五方鬼君和十殿閻羅，掌控凡人生死輪回，在鬼界, 等同天界的帝君。

可酆都再厲害, 也是吃官家飯的，職責之外，不能參與太多, 就好比朱雀雖身為星宿官, 行走人間界卻處處受限, 不可殺生、搶掠、偷竊、幹涉凡人命運等等。

就連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小神女，也逃不過天道制裁。

總而言之，鬼界是一塊尚未開發的寶地。

赫連箏伸手指向忘川的另一面，“那是何處？”

河對岸，見一座高大的黑石牌坊，看不清字，遠聞城中人聲鼎沸，見燈火璀璨，熱鬧非凡。

“是酆都。”矮個兒回答。

這矮個兒是幽鬼一族的左護法，那高個兒則是右護法，被莫名其妙招魂招來的赫連箏，則是幽鬼一族曾經最尊貴、最有權威的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生來便是個嫌貧愛富的短淺之人，“酆都看起來很繁華。”

右護法冷哼一聲，“那又如何，想當年，我們幽鬼一族也是很威風的！鬼界三族，以幽鬼為尊，什麽酆都大帝、五方鬼君和十殿閻羅，還不知道在哪條陰溝裏玩泥巴。”

赫連箏道：“那右護法口中的當年，具體是多少年前呢？”

左護法答：“三四千年前。”

赫連箏：“……”

還真是久遠啊，你怎麽不從盤古大神開天辟地開始說。

人最怕就是一直沉湎在過去，不願意接受時代變革，適才聽左護法不小心說漏嘴，她一千多年前，大概是跑過一次的。

赫連箏相信，這是她幹得出來的事，她才不會守著一幫故步自封的老家夥，整日怨天尤人混日子。

身為幽鬼一族最有權威最尊貴的祭司大人，若都無法改變族人走向窮困的滅亡之路，也只能另尋出路。

卻沒想到一千多後還是被拘回來了。

赫連箏低頭看向自己這副嬌軀，形如散沙，都不用風吹，走兩步就散了。

她嚴重懷疑這兩個老家夥是故意的，如今她魂魄被困，又行動不便，這下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了。

擔架吱吱呀呀，沿忘川一路往前，踏過彼岸花田，穿過一片黝黑的樹林，就在赫連箏感覺這把柴骨頭快被顛散架時，這幫人終於停了下來。

赫連箏懶洋洋撩起眼皮（如果有眼皮的話），漫不經心瞥了一眼，忽地愣住。

眼前是一座氣派宏偉的大殿，內外燈火通明，殿前牌匾上書‘扶搖’，殿門大敞，殿內梁柱盤龍，四壁鑲有明珠，一派富麗堂皇。

鼻尖嗅到一股幽幽的冷香，這香很熟悉，赫連箏記得多年前隨父尋訪東海，鮫皇宮內，四處都彌漫著這種香味。

只有鮫人身上才會有這種味道，此處不見鮫族，卻為何……

她看向扶搖殿中的油燈架，香味是從那裏來的。

傳聞萬年不熄的鮫人油。

不會吧……

“這是議事的扶搖殿。”右護法介紹道。

赫連箏只遠遠看了一眼殿中的玉骨寶座，擔架又吱吱呀呀走遠。

舊王都雖已廢棄，裏外不見一名宮侍，四處冷冷清清，兩位護法卻依舊把這裏維護得很好，千年古樹華蓋遮天，宮道幹凈整潔，花草繁茂。

大概是這裏終年不見天日的緣故，草木花朵和葉片都淡淡發著光，將四周映照得明亮。

左右護法帶她參觀過各處大殿，所到無不奢靡浮華，許多只在書本上出現的上古珍物，赫連箏都有幸在廢棄的幽鬼王都得見。

其中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極煞殿。

殿中陳列了自上古共工氏保存至今的戰利品，飛行夜叉的翅膀、地行夜叉的頭顱、羅刹女剝下的面皮，更有旱魃、飛頭蠻、蛇骨婆等只存在典籍中的兇蠻妖鬼屍身。

“他們都是祭司大人的手下敗將。”

赫連箏在兩位護法口中，認識到一個全新的自己。

據說，千年以前的鬼界一片混亂，幽鬼一族甚至是超越夜叉和羅刹二族更為兇悍的存在，他們四處爭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