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當局者迷

◎“但我私心裏,總是偏向燕國多一點。”◎

祝淩抽出來的是一張永寧城某個鋪子的地契。這間鋪子她還帶阿英去過,門口掛的就是宋氏的招牌,招牌旁還有宋氏的家徽。

這是一間絕對隸屬於宋氏的鋪子,如今鋪子的地契在她老師手裏。

她不死心地問:“這可是老師友人所贈?”

快告訴她,是她多心了!

宋蘭亭面帶笑意,指尖點在那張地契上:“自然不是。”

祝淩:“……”

她臉上露出一點生無可戀。

淦!她現在換個身份跑路還來得及嗎?

祝淩道:“宋氏子弟中,未曾聽聞老師名諱。”

宋蘭亭也道:“燕國寒門學子中,未曾聽聞烏子虛才名。”

“燕國朝堂取士,以‘身、言、書、判’為準。排在第一位的便是‘身’,要求士子儀表堂堂,體貌豐偉,我卻是容貌有損,面帶瑕疵。”祝淩微微偏過頭,讓宋蘭亭看到她右邊眉尾到太陽穴的紅色胎記,“因容貌之故不能一展抱負,我自是心生自卑,故而沒於山野,寂寂無名。”

宋蘭亭笑著看祝淩一本正經地瞎扯。

“你若是因容貌之故而心生苦楚,我可書信一封薦你入朝,有才幹的人,即使容貌有損,亦可寬宥。”宋蘭亭唇邊仍帶著溫潤的笑意,在祝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磨墨提筆,似要給她當場寫一封舉薦信,“不僅我,今日爭魁比試上的名師大儒們,想必也不會推拒。”

他想了想,面帶笑意補充道:“雖說有我舉薦,但你也得從微末小官做起,每日卯正上值,申正散值,每月一休沐,逢驚蟄谷雨等重要時節,須得忙碌到亥時或子時。若上官有召,須應召而去,每日若是遲了,輕則罰俸,重則廷杖。”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每天六點上班,四點下班,每月放一天假,農忙季節可能要加班,加班時間從九點到淩晨一點不等。上司喊你要隨叫隨到,遲到了輕則罰工資,重則打板子。

系統震驚:【好家夥!比現代996、007還狠!】

宋蘭亭說完後,提筆看向她:“子虛意下如何?”

祝.鹹魚.淩當場拒絕:“多謝老師美意,只是我如今才學尚淺,若貿然入朝,恐力有不逮。”

她吃飽了撐的才去燕國朝堂上班!

“是嗎?”宋蘭亭眉眼都是笑意,他很假地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我的弟子已是迫不及待想要為國效力了。”

祝淩:“……”

她剛認的老師,怕是一顆芝麻湯圓吧,切開全是黑的。

被這樣一調侃,倒是讓祝淩想起了她得到的消息中順帶一提的東西:“十八年前,宋氏麒麟子宋燃犀因病亡故。”

她頓了頓:“這一樁宋氏舊事,老師可有所耳聞?”

活著的宋氏子弟中確實沒有與宋蘭亭對得上號的人物,但……若是死去的人呢?

宋蘭亭執筆的手停滯了一瞬,他答非所問:“明察事物,洞察奸邪謂之燃犀,犀角燃盡,明光自滅。”

“十八年前的舊聞,何必掛心?”

“我曾讀過一些荒唐怪誕的志異———”祝淩道,“其中有一個故事讓我印象深刻,一人已逝世數年,卻在某一日突然出現,鄰裏見其容色如常,與當年並無二致,大驚,問其故。人道:‘因有心願未了,故而逆轉生死,死而復生。’”

“老師———”祝淩盯著宋蘭亭的眼睛,“您說這志怪之事,幾分真?幾分假?”

“既是志異,那必然是虛幻荒誕的故事。”宋蘭亭道,“死而復生之事,擾亂陰陽,怎麽可能發生?”

【你們到底是在暗喻什麽啊?】系統總覺得他們倆話裏有話,【什麽生生死死的,掌院到底是不是宋燃犀?】

“他剛剛不是答了嗎?”祝淩回復系統,“他是也不是。”

“犀角燃盡,明光自滅”便是在說宋氏的宋燃犀已經死了。

說那志異之中,死而復生之事擾亂陰陽,便是在說他不會再恢復宋燃犀的身份了。

宋燃犀已死,活著的自然是宋蘭亭。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祝淩便不再繼續揪著不放了。

新收的小徒弟也太敏銳了。

宋蘭亭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幹脆地放了筆:

“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經說清楚了,那現在,該我問你了。”

“烏子虛?子虛烏有?”

“什麽子虛烏有?”祝淩面色鎮靜,笑道,“家父生前素愛崔宗之的詩,我的名字出處自然也與他有關,取的是詩句‘雙眸光照人,詞賦淩子虛’中的‘子虛’二字。”

“是嗎?”宋蘭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令尊還真是煞費苦心,烏姓搭配子虛的名,倒有些狂士的意味。”

祝淩:“……”

她的老師好難纏啊!

祝淩果斷告饒:“烏子虛於我,如宋蘭亭之於宋燃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