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蠱樓的陽光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腦海裏的記憶如同一幕幕翻過的畫卷一樣。

原本周白榆，並不同情這裏面的孩子。

但此刻，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壓抑。

他沒有回應白靈的話語。

只是唱著那個白野曾經改過的變了調子的生日快樂歌……一點點靠近白靈。

這對母女，母親因為頭痛，已經腐敗值達到一百，變成了長脖子怪物。

血肉模糊的臉上看不清表情。但即便變成了怪物，最後的意識……也是等待著丈夫回來。

以及，保護好自己的女兒。

而女兒白靈呢？

周白榆看向白靈的時候，心狠狠被糾了一下。

記憶裏的白靈，是一個絕對的美人胚子。

但如今的白靈，頭發已經變成了黑色的細線，仿佛一根根觸手。

詭異的眼睛長滿了整張臉，醬紅色的血肉在她背後展開，如同惡魔的雙翼。渾身散發出的血腥與惡臭，讓人不敢靠近。

紅色的雙眼裏，滿是怨念與憎惡。

額頭上寫著一個扭曲歪斜的“死”字。

這就是白靈，一個魔王級的怪物。

她的記憶已經模糊。

白天的時候，白靈始終有著一絲期待，內心抱有一絲幻想。

她渴望著自己內心的猜測是錯的。渴望著父親不是一去不歸，會在今夜回來，給自己慶祝十二歲的生日。

但她終究是猜對了。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

夜幕降臨的一瞬，所有的絕望與憎惡，急速的加劇了腐敗之蠱的孵化，讓她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可即便此時此刻，白靈內心依舊還有著屬於人類的那一部分。

她腦海裏，媽媽和爸爸的樣子已經開始扭曲模糊。

童年所有小夥伴的樣子變得面目可憎。

回顧一生，仿佛一切都是那麽讓人討厭讓人絕望。

但在聽到生日快樂歌，看到那熟悉的扮相時……

內心無盡的戾氣頃刻間消散，恐怖的臉上，擠出了讓人脊背發寒的笑容：

“爸爸……你真的回來了啊……你能抱抱我麽？”

“我和媽媽……今天好難受啊。”

周白榆一把抱住了早已變成怪物的小女孩，腐爛的血肉在這一刻，不斷的侵蝕周白榆。

與此同時，血肉模糊的女人像是蛇一樣，一圈圈圍繞住周白榆，但並沒有靠近周白榆。

那雙飽含怨念與憤怒的雙眼裏，有難得的依賴之色。

仿佛那個為她們遮風擋雨，帶來希望的男人又回來了。

“對不起啊……我來晚了。”

周白榆感覺到胸腔有些堵，無數情緒堆積在那裏，想要宣泄出來。

其實從那些記憶裏可以看出，白靈雖然很小，才十二歲，但已經因為聰明，洞察了整個事件。

作文裏她就知道，這裏的人，在用殘缺之人，換取“物資”。

一家三口剛來的時候，因為不知道這裏的內情，以為那位劉阿姨真的有殘缺。

那個時候，善良的白靈就覺得很惡心。同時也知道了這個地方的本質。

當父親白野離開她們的時候，白靈也猜到了，父親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一切的一切，她都是知道的。

她有著遠超尋常人的智慧和天賦，但終究是個孩子。

終究還是抱著幻想，期望著爸爸可以在入夜後回來。

然後一家三口，唱著生日快樂歌，就像畫卷裏那樣和諧美滿。

周白榆心如刀絞。

他治愈過那麽多尋死之人的內心，聽過那麽多慘烈的人生，卻還是心疼於這個叫白靈的小女孩。

她本該是一個閃耀世間的天才啊，卻偏生變成了一個醜陋恐怖的怪物。

她本該有著美好光明的未來，和自己的父親一起，成為人類未來的希望……

但等待著她的，卻是父親死於獻祭，母親被蠱樓居民逼瘋……

母女被關在漆黑的地下室裏，等待著死亡，等待著“獻祭”。

這是何等的絕望？

也許是腐敗的血肉刺激著周白榆的情緒，也許是他真的替女孩的命運感到惋惜……

周白榆咬牙切齒的憎惡著，恨不得讓那些死掉的居民，被自己再殺一次。

末世之下，最可怕的不是縫身那樣的怪物，而是扭曲的人心。

但最終，所有的憎惡化作了這一刻的溫柔，那個自殺危機幹預員的周白榆，仿佛重新切換回來，他無比溫和的說道：

“生日快樂，靈兒。”

周白榆用力抱著懷裏早已變成了怪物的姑娘，這一刻所有的情緒仿佛透過醬紅色的血肉傳遞過去。

粘稠的，鮮紅的濁淚，從白靈臉上的許多眼睛裏流出。

她低聲的抽泣著，像是忍受了許久委屈，終於找到了可以傾述之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