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火燒也跟著跑了過去,溫順地蹭著季懷真的腿。

季懷真一把抱起阿全,斜睨了路小佳一眼,反問道:“不讓白雪告訴我什麽?”被他這樣挑眉一瞪,路小佳登時收聲,灰溜溜地躲在白雪身後。

“事兒辦好了?”

白雪把頭一點。

季懷真便不再多言,抱著阿全轉身離去,火燒默默跟在身後,阿全只可惜那包炒蠶豆還沒吃完,就被舅舅抓到了,眼巴巴地看著路小佳,不舍揮手告別。

一路遇到灑掃宮人無數,見季懷真抱著阿全走來,後面還跟著一頭極威風的狼,各個背過身去低頭站著。

季懷真目不斜視。

“舅舅,我們這是去哪裏啊。”見這不是回母後身邊的路,阿全又興奮起來,以為季懷真要陪他玩兒,卻被抱著來到太醫院。

眾人各司其職,熟練地為他搬來軟凳,熱茶,以及一應問診用具。阿全害怕道:“舅舅,你帶人家來這裏做什麽,我又沒有生病,不會要讓我喝藥吧。”說罷,便抱著季懷真的脖子撒嬌。

季懷真沒繃住,一改在旁人面前目中無人的模樣,笑道:“讓你來陪舅舅看大夫,你怎麽自己先怕了。”

“啊,舅舅也怕吃藥嗎?怎麽還要我陪著。”阿全嘻嘻哈哈,去親季懷真的臉,安靜地蜷縮在他懷中。

季懷真在太醫面前坐好,伸出一手給他把脈,片刻後,問道:“如何?”

那太醫沒說話,擰眉許久,才一擦冷汗,松口氣道:“大人身體無礙,只是底子太虛,前兩年又吃了些苦,須得好好養著,不可再受罪了。”

言下之意,季懷真就像那架子上的花瓶,若無風無浪還好,若有動蕩,給外力一激,必定粉身碎骨。

“那我最近為何難以入眠,且多夢?”

太醫嘆口氣,窺了眼季懷真的神色,見他並無發怒的意思,才壯膽子說了句越距的話:“最近戰事吃緊,大人為國操勞,想必等戰事平息之後,大人的病自然不藥而愈。”……可眼見韃靼夷戎兵臨城下,誰又說得準戰事何時平息,又是如何平息。平息之後,大齊是否安在,臨安又是否還是那片凈土。

半晌聽不見季懷真說話,太醫冷汗直流,以為觸了他的黴頭,當即要跪下告罪,卻見季懷真收回手,一撣衣擺上的灰,漫不經心道:“知道了,今日之事若皇後問起,你可知要如何說?”

那太醫不住點頭。

季懷真又問:“大殿下問起我身體如何,你又可知該怎麽說?”

太醫擦了擦冷汗,神情更加鄭重其事,想了想,委婉道:“就說是大人太過流連紅袖添香所致。”

季懷真嗤笑一聲,轉頭著看了眼阿全,哄道:“你呢?你個小搗蛋鬼知不知道該怎麽說?”

阿全嘻嘻一笑,還來不及和他舅沆瀣一氣,就聽身後傳來陣風風火火的動靜。

季晚俠提著衣裙跑在前面,一群宮人追在後面,似乎就為了抓季懷真一個“人贓並獲”,一聽他在太醫院,也急忙過來了。

季懷真正要溜,就被一只白凈柔軟的手按住肩膀。

“哪裏去?”

季晚俠的手簡直四兩撥千斤,就這樣一按,季懷真就動彈不得,大抵這世上只有季晚俠與阿全能讓他這樣言聽計從。

“張太醫,你說,我弟弟身體如何了?”

那太醫左右為難,剛幹的冷汗又流了一身,最終還是屈服於季懷真的淫威,往地上一跪,顫顫巍巍道:“皇後娘娘,還是讓季大人自己說吧。”

季晚俠冷哼一聲,看著季懷真道:“你跟我過來。”

季懷真無奈,和人小鬼大的阿全對視一眼,無奈地跟在他姐姐後頭。到無人的地方,季晚俠才停住,質問道:“你與我說實話,你身體如何,張太醫到底是怎麽說的?”火燒極有眼色地湊上來,拱拱季晚俠的手心。

季懷真嘆口氣:“還能怎麽說,自然又是那套說辭,讓我好好養著。”

“我不信,阿全,你說。”

阿全立刻道:“太醫說舅舅底子太虛,不能再受罪了。”說罷,他突然疑惑起來,將季懷真一看,小聲道:“舅,你怎麽了?你不是同我講你刀槍不入,誰都奈何不了你嗎?”

季懷真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可季晚俠又怎會信這套說辭,只憂心忡忡,又氣又急地看著季懷真。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

兩年前,遷至臨安的第一天,季懷真從馬車上下來,站在這舊皇城前只看了一眼,笑著點頭:“很好。”話音一落,便一口血吐了出來,接著大病不起,臥床一月,最嚴重時一連昏迷三日,連床都下不了。

季晚俠在他身邊照顧著,聽見他在夢裏喊姐姐,喊娘,喊燕遲。

他整個人全憑一口氣吊著,戰事一結束,確定季晚俠與阿全身邊再無威脅,他這口氣就散了,人也跟著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