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什麽東西?”

季懷真洗耳恭聽。

瀛禾笑了一笑,掏出一塊腰牌,上面掛著串黃銅鑰匙。

這東西季懷真再熟悉不過,乃是芳菲盡閣的鑰匙。他眼睛眯了眯,假裝不明白瀛禾是什麽意思,問道:“這是何意?”

見他不接,瀛禾就強行拉過季懷真的手,把鑰匙往他掌心一放,便自顧自地去挖筍。他撩起下擺塞進腰帶中,大刀闊斧地坐在地上,十指毫不在意地插進泥中,動作十分熟練。

瞥見季懷真意外神色,瀛禾便笑道:“從前在上京時夥食不太好,老七嘴巴饞,脾氣倔,餓肚子也不肯說,我經常進山找些吃的給他。”

季懷真沉默一瞬。

從前他們在上京的日子,倒是聽燕遲提過幾嘴,不過那時他以陸拾遺的身份誆騙他,只提防著如何不露餡,如何完成他的大業,燕遲說的這些事情,他也只是別有用心地聽聽就罷,從未仔細關切過。

瀛禾又問道:“依季大人看,李峁可能成事?”

“李峁能不能成事,想必你心中有數,況且陸錚在你身邊這樣久,早該問過他了吧。”

“陸錚是什麽身份,他說話的分量怎能同季大人相較。”瀛禾看他一眼,繼而又低下頭,手下動作不停,苦笑道,“雖不能成事,但到底留口氣在,有他這等天潢貴胄帶頭,大齊方能聚起最後一口氣,偏得是這最後一口氣最凝聚,最棘手,否則你也不會深入敵營,將他放走。季大人,你可真是給我找了個大麻煩。現在還有獒雲下落不明,更是麻煩。”

季懷真一怔,敏感地察覺出瀛禾話中背後的含義——他並不知道放走李峁的是燕遲,烏蘭沒有將這消息告訴他!

季懷真不動聲色,點頭應下。

“那時尚未決定跟燕遲回上京,自然要給自己找條後路,奈何殿下你綁走了大齊唯一的太子,我也只好跟來了。現在與李峁可算是撕破臉皮,無處可去。”

瀛禾困惑道:“太子,什麽太子?”他看著季懷真一笑,意味深長道,“我明明只是接來了陸拾遺的兒子,什麽大齊太子,我聽不明白。”

季懷真冷冷看著他:“陸拾遺的兒子早就死了。”

“我說他兒子活著,就還活著。”

瀛禾挖出幾顆筍,拍去上面的土,往季懷真腳下滾了幾個,漫不經心道:“季大人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陸拾遺的兒子可活,大齊太子不可活。”

許久過後,季懷真問道:“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你能為我做什麽?斂財?殺人?若這些是季大人擅長且做慣之事,如今也放手去做就好。”

“你想讓我殺誰?”

“那要看你能殺誰。”

季懷真不吭聲了。

瀛禾站起身來,活動著頸肩,發出幾聲脆響,他眯了眯眼,沖著刺眼的太陽,“你說我和小燕誰能當皇帝?”

他一笑,直言不諱道:“季大人想讓誰當皇帝?我猜應當不是燕遲,否則他還怎麽與你長相廝守,你豈不是又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況且這位置不好坐,有些東西我舍得下,便坐得穩,燕遲舍不下,這位置就坐不好。”

季懷真盯著瀛禾看了一陣,沉聲反問:“你可曾後悔當初沒有下狠心,在燕遲羽翼未豐之時動手除掉他?現在他既得人心,又得軍功,還有你夷戎舊族支持,更是蘇合可汗生前見的最後一位,也是最寵愛的皇子。只要他想,只要他願意,未必不能。你再沒法輕易除掉他,還要小心被他抓到把柄。”

見他不答反問,瀛禾也不在意,只將外袍一脫,將筍抱起,也不知是帶回去給誰吃。

臨走之際,季懷真突然道:“斂財、殺人,我都可做,誰叫這些是我的老本行,不過我有條件,今日之事,你不可告訴燕遲。斂來的錢財,我要抽走三成,阿全要留在我身邊,你不可將他帶走,從此之後再無大齊太子李全。除此之外,還有一事。”

“季大人但說無妨。”

“需得揭露我與陸拾遺互換身份一事,”季懷真表情發冷,儼然一副忍無可忍的模樣,“告訴你族人,與燕遲成親的不是陸拾遺,是我季懷真。”

瀛禾聽罷,不假思索道:“不可。”

季懷真步步緊逼:“為何不可?上京雖被你夷戎打去,但在這裏生活的大部分還是齊人,燕遲是齊人葉紅玉的兒子,還是齊人陸拾遺的夫婿,陸拾遺有多得民心,你會不知?還是說……”

思及至此,季懷真意識到什麽,看著瀛禾,狡黠試探道:“若陸拾遺和你夷戎皇子沒有成親,沒有這層身份,他就非死不可,你留著這身份,是要保他一命,你打算逼著陸拾遺做什麽事情?不過他都傻了,就算你有所打算,也不得不放棄了吧。”

他笑得有些惡毒,有些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