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第3/4頁)

珠珠神色柔和不少,道:“沒事,你松開,看它敢碰到我一下,毛給它拔光。”

“!”頭鸞呲溜把翅膀窩在爪子底下,像個抱窩的老母雞。

鸞鳥一族世代為北荒皇族親衛,族中還沒化形的少年一輩中的佼佼者才能為蘇家皇族拉車,這是殊榮,每十年一次的大比選人都要打破頭的,尤其為大君拉車,那是最光宗耀祖的榮耀,頭鸞非族中最優秀者不可勝任。

這只頭鸞珠珠格外有印象,阿蚌說是八百年前新上位的家夥,年紀不大點,打遍鸞鳥年輕一輩無敵手,連許多老前輩都敗下陣來,因而格外兇戾桀驁,第一次見到珠珠的時候腳爪還捆著繩子就敢不斷繞她飛昂著腦袋沖她叫,驕狂得沒邊,被她直接拽下來摔在地上,斷了幾根肋骨,後來才見老實。

現在看來,這是骨頭又好了,又故態復萌了。

珠珠揪住頭鸞頭頂毛,把它生生提拎起來,不顧它發出的淒慘雞叫,指著容寧泊泊流血的腿:“敢叨人,是不是?”

旁邊禁軍解釋道:“大王,剛才頭鸞鬧叫不肯進廄,有個蠢蛋自作聰明拿柳枝裝清枝想糊弄過去,被頭鸞發現,大發雷霆,是容公子推了那人一把,避過要害處,自己卻被傷到了腿。”

珠珠沒想到還有這麽一樁官司,看向容寧。

容寧垂頭安靜站在旁邊,臉上疼出無數細汗,也硬忍著沒說話,傷腿血水順著褲管淌下來,在腳邊淌開一小片。

珠珠凝量他半響,才緩和語氣道:“去把藥上了。”

容寧終於擡頭,看著她,卻竟然問:“我上了藥,能回到大王身邊侍奉嗎。”

珠珠瞥他一眼:“你是不是又活膩了?”

“…”容寧咬住唇,像支木棍杵在那裏不吭聲。

珠珠身後的宮人們都有一顆七竅心腸,見這情景,忙過去七手八腳攙扶起容寧,低聲勸著“容公子,治腿要緊”,好歹把人送走了。

珠珠看著容寧的背影,呵一口氣,對符玉道:“我是不是脾氣太好了,讓他都敢跟我討價還價。”

符玉瞥了一眼兇殘小鳥身後含眉沉緘的少年,才笑道:“就算我也沒法昧著良心說你脾氣好。”

“走吧,不是說還要去看趕海。”符玉轉移話題,溫柔哄道:“去玩一玩。”

珠珠哼一聲,這才罷休,轉頭看了看頭鸞,呵笑道:“你不是想洗澡嗎,帶你去海裏洗,給你洗得幹幹凈凈。”

珠珠把頭鸞拍成小狗大小,拴根繩在它脖子拖著走,它被她揍了一頓,聞著她身上強橫馥郁的鳳凰妖氣,也終於老老實實的,夾著翅膀跟個走地雞似的噠噠跟在她後面。

珠珠牽了一會兒,魅女討好道:“大王,看前面有火光,應該就快到了。”

微潮的海風吹面,已走到礁石邊,能看見浩大的海面。

珠珠嗯一聲,轉頭看一眼隨侍身後的少年龍王,突然停下,轉身毫無任何征兆就把手中繩子扔給他:“你來牽。”

少年猝不及防,袍下腳步一頓,手擡起得比意識更快,已經接住大君扔來的繩子。

就在他抓住繩子那刹那間,繩子拴著那頭,一直小公雞一樣噠噠跟著的頭鸞像被挑釁的雄鷹炸了毛,它周身無數羽毛像萬千鋼針豎起,瞬間膨脹千倍萬倍,變成龐然大物嗜血般厲鳴著沖向少年。

“唳——”

老成深沉的小東海王猛地橫過手肘橫擋,少年清雋手臂線條根根繃緊,覆上一層深密冰冷鱗片,鸞鳥張開的尖喙展出恐怖的獠牙,咬合在那鱗片上,瞬間發出讓人耳膜尖疼的金石相撞之聲。

珠珠往後幾步,輕盈落在礁石上,看著頭鸞與少年撕扯著一同墜進大海。

她站在高聳的礁石上,雙手負在背後,居高臨下望著海面。

大海翻著浪花,一鸞一龍濺起的水花與漩渦很快被更廣闊的海水吞沒,海面在月色下泛著一層雪白的浮沫,火光沿著海岸線逐次亮起,無數小小的人影如螻蟻沿著海水褪去的方向前進,遠遠傳來熱鬧的歡聲笑語。

魅女眼睜睜看著一場恐怖暴起的宏大殺機。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預告,那邊是萬家燈火,這邊就成了兩頭年輕巨獸血肉橫飛的戰場。

她看著那北荒的大君站在那裏,海風吹起她的衣擺,黑紅色的袖口與裙裾往後獵獵翻飛,那花紋如惡龍如猙鳳,像下一刻就要乘風飛去。

她的唇邊含笑,鳳眸眼尾飛揚,目光冰亮熠熠,倒映著月色的練華。

魅女突然渾身泛寒。

這妖王何其殘忍冷酷,故意將高傲的鸞鳥束頸如惡犬,折辱它顏面,引它去與那少年龍王廝殺相爭,然後自己站在這裏雲淡風輕置身事外,如同欣賞一場大戲。

魅女瑟瑟發抖,就見這小暴君好整以暇望了海面一會兒,聊閑似的問:“你說,會是誰勝誰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