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先生最近,不見客的”

容凡忘記了自己後來是怎麽一個人走回宿舍的,那天的陽光正好、路上很安靜,在微風吹拂下搖曳的枝叉間,偶爾還會傳來一兩聲婉轉動聽的鳥鳴。

可這世間萬物一切的美好,看在容凡的眼裏,卻猶如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色紗布那般,叫他全然感受不到。

容凡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和傅溫禮背對背走上兩條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

他說:“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吧。”

可是自己想過的生活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他心裏不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嗎?

饒是如此,最終他還是沒能堅定地跨出那一步,而是選擇了放手。

當天夜裏,安城迎來了今年春夏交際之時的第一場暴雨。

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時卻沒有了將容凡護在懷裏、哄著他入睡的那個人。

黑夜裏,響徹雲霄的一道道電閃雷鳴劃破天際,掩蓋了容凡埋在枕邊聲嘶力竭哭泣的聲音。

就像觸發了身子自我的保護機制那般,容凡蜷縮著身體抱著頭,強迫自己清除五年來與傅溫禮相關所有的記憶,甜蜜的、酸澀的、美好的、痛苦的。

可一個人越是努力地想要忘掉什麽,最終的結果,卻只是將它所有的細枝末節,一幕幕愈發清晰地印刻在腦海裏。

就像對傅溫禮的愛,心知要抽離,卻難以自控彌足深陷,直至引著自己,一步步墜入深淵。

經過一夜狂風暴雨的洗禮,天空雨霽初晴,頭頂上方浮動起潔白柔軟的層層卷雲。

容凡的心情沒有因此變得晴朗,與之相反,眉宇間常常籠罩著一片揮之不去的陰翳。

之後的幾天時間裏,他每天早起上課、加入了兩個社團、下課就馬不停蹄沖回到店裏,大包大攬了所有小煒一個人忙不過來的工作。

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擰緊發條的陀螺,悶頭一個勁地旋轉著。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因為於現在的他而言,忙碌不會使他崩潰,只有停下來才會。

有了禮堂後門的那番對話,時間就像猝然被分割成了兩個截點。

自此之後,傅溫禮便再也沒有在容凡的生活中出現過,短信與電話,都像是被屏蔽了信號一般,再也沒有響起過。

恍然間,容凡潛意識裏甚至都已經開始接受自己和傅溫禮之間,即將變為路人漸行漸遠的宿命。

直到後來的一天,李嬸找到了奶茶店裏,帶著一個小保溫桶,裏面盛著燉好的一窩熱湯。

這才再一次將他從恍惚中拉了出來,原來距離自己過生日、從湖灣別墅搬出來,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

彼時店裏的客人算不上很多,容凡給李嬸找了一處僻靜的位置坐了下來。

保溫桶就放在兩人之間桌子的中央,容凡盯著桶蓋上的暗紋出了一會兒神,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問道:“是他讓您過來的嗎?”

大概是容凡問話的語氣有些低沉生硬,李嬸怕惹得他不快,聞言連忙搖著手解釋道:“不是不是,先生有吩咐過所有人,不讓來讓打擾你。”

“容少爺,我……”李嬸說著忽然面露難色,兩手抓著衣角猶豫了半天,才嘆了口氣道:“我就是之前聽咱們司機說過一些你這邊的情況,許久不見你了,有點擔心、也很想你。今天才趁著先生睡下了,偷偷跑過來看看。”

“這湯。”李嬸將保溫桶往容凡面前推了推:“我淩晨起來燉的,你以前最愛喝了。你可以帶回去,下點龍須面和蔥花在裏面,味道也很香的。”

“謝謝。”容凡沖李嬸點了點頭,禮貌地勾起一抹微笑,之後想了想,對著她糾正道:“您別再叫我‘容少爺’了,您來傅家這麽多年,也算是我半個長輩了,以後就直接喊我大名吧。”

聽容凡這麽說,李嬸微微一滯,眸底劃過一絲動容的神情。

她當初親眼看著先生帶回家一個安靜怯懦的小男孩,經歷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五年時間,竟一點點長成了如今這般個頭高大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模樣。

雖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可容凡與傅溫禮二人走至今天這步陌路的田地,也難免引得李嬸這個人局外人一起,傷心唏噓。

她微紅著眼眶“誒”了一聲,接下了容凡的話。

之後很快便聽見對方出聲詢問道:“這大白天的,他不去上班,怎麽在家裏睡上覺了?”

容凡話音落地,李嬸眨眨眼睛哀嘆了一聲。

明知這話不應是由她口中說出來的,但幾番思索之下,還是抿了抿唇,看向容凡的眼睛:“我雖然不清楚你和先生吵架的具體原因,但是這段時間以來,他整個人的生活狀態一直都是這樣的。”

“自從你搬走後,他的睡眠狀況就變得很差。半夜裏經常站在陽台抽煙抽到淩晨三四點,要麽就是一個人坐在你的房間裏發呆,整晚整晚把自己關在裏面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