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合一)(第2/6頁)
梁滿擡手揉揉他的後腦勺,臉貼著他的額頭,心裏有些愧疚。
好像他心裏藏著的那個小朋友被打碎了呢,而她是兇手之一。
喻即安不知道她的心思,一邊流眼淚,一邊不停地說著心裏話:“我從前覺得,學醫是一件很好的事,可以幫助很多人,可是我現在越來越覺得,我會的東西實在太少太少了,我幫不到他們很多……”
很多話只要氛圍到了,開了個頭,就會說得很順。
就像喻即安現在,以前他無法說出口的那些心裏話,在經過這麽多天的心理建設,又在現在這個環境下,很輕易地說了出來。
甚至於袒露自己的脆弱,承認自己的縮小,都是這麽順理成章。
他跟梁滿說:“我實在是無能,這幾天我老是做夢,夢裏有很多病人質問我,你不是醫生嗎,為什麽連你的老師都救不了。”
“阿滿,我覺得……”
“喻即安,我覺得你走進誤區了。”梁滿打斷他未盡的自怨自艾,聲音溫和堅定,“你剛才說,小細胞肺癌的進展很快,馮教授這是復發,所以治療起來更加困難,也就是說,這個病它是公認的沒法治愈了,是嗎?”
喻即安的情緒總是很輕易就受到她的影響,吸了吸鼻子,悶悶地嗯了聲,認真聽她講話。
梁滿也嗯了聲,溫聲道:“既然目前這個病無法治愈,那就說明不管你再怎麽本事,也沒辦法讓馮教授變成一個健康的人,這是業內需要攻克的難題,所以不能以此斷定你無能。”
說完這幾句話,她感覺到撲在她頸窩上的炙熱呼吸像是變輕了一點。
她繼續道:“雖然我不學醫,但我也知道同一個病發在不同人身上,可能會有不同的症狀,輕重也不同,用藥也可能不同,所以不是說你治不好馮教授,就沒辦法治好其他病人。”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問道:“誒,話說你的病人得的都是癌症啊,有治好這個說法麽?”
“會有一個臨床治愈的標準。”喻即安悶著聲音應道。
“那就算治好吧。”梁滿哦了聲,覺得這個人真的沉,不太想抱了,於是推了兩下,喻即安不為所動,還是靠著她。
最後梁滿也沒辦法,只好繼續維持這個姿勢。
“這就像我做數學題,我做不出來最後一道大題,難道就不會做前面的了嗎?哪怕就說同一道題裏,我最後一小問做不出來,難道前面幾個小問都不會?”
她講的是數學題,喻即安不僅聽進去了,還代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
很多病人,來的時候只是不舒服,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問題,要先檢查確診,然後才治療,治療又因為疾病處於不同進展階段而有不同方案,有的問題這個科室解決不了,就要轉到對應科室……
就像梁滿說的那樣,哪怕是治不好病人,他最起碼,也能給病人確診。
這麽一想,他就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麽沒用了。
從牛角尖裏出來以後,喻即安的情緒平復不少,周身的氣息也沒有梁滿剛才感覺到的那麽喪氣了。
她松口氣,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只是馮教授運氣不太好,直接進入hard模式了。”
結果就這麽一句話,又招來了喻即安的眼淚。
“不是說好人會有好報麽?怎麽現在不是這樣。”
梁滿啞然,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實在是……
“也可能……禍害遺千年?”
喻即安聽了就嘟囔:“那還不如當個壞人算了。”
梁滿覺得他孩子氣,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果然是濕的,她淡定地把手往他白大褂上擦了兩把。
“你當壞人還是馮教授當壞人?只有一個當壞人,你們不會認識,不會志同道合,如果都當壞人……那我會在法制新聞裏看到你們哦。”
她說完嗤嗤地笑出聲來。
喻即安覺得委屈:“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逗我。”
“那不然呢?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當然還是笑比較好。”她伸手又摸了一把他的臉,把他臉上的眼淚都擦幹凈了。
喻即安不吭聲了,靜靜地靠在她身上。
梁滿蹲得腿都麻了,就推推他:“先起來,我腿都要蹲斷了。”
喻即安哦了聲,低眉垂眼地伸手把她拉起來。
梁滿這才看清他的臉,憔悴的,浮動著許多無奈,是那種有心無力的難過和懊悔。
她嘆口氣,伸手擼了一把他的頭發,道:“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麽不跟病人做朋友了。”
他太容易被情緒影響了,越是親近熟悉,越是有感情,對方一旦有事,他就會陷入情緒低谷,無形中自己為難自己。
他大師兄確診鼻咽癌時他就這樣,現在馮教授病情復發他也這樣。
這些負面情緒就像蘸了鹽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他身上心裏,打出深深的烙印,傷疤永遠都不會好,日後只要一想起,就會覺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