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周祎回來的時候拎了一個西瓜, 還有兩盒切好的鳳梨,樂來爺爺當他出去買煙了, 看到他手裏拿的水果站起來道:“不是說去買煙嗎!怎麽買了這麽多水果!”

“不多, 就倆。”周祎笑著把鳳梨放在桌上,“廚房在哪兒?我去把西瓜切了。”

“不用不用,讓樂來去弄。”樂來爺爺拍拍樂來的肩。

樂來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抱著西瓜去了裏屋,謝安嶼起身跟了過去, 他想幫忙來著,樂來擺擺手,示意不用, 讓他回去坐著。

謝安嶼就又坐了回去。

“他就是聽不見,又不是手殘腳斷了。”樂來爺爺喝了幾杯酒,蒼老的臉頰浮起兩團淡淡的酡紅, 臉上掛著暮氣沉沉的笑容, “這孩子沒你們想得那麽嬌氣,好著呢……都好著呢。”

“樂爺爺,樂來的耳朵是一生下來就聽不見嗎?”周祎問道。

樂來爺爺端著酒杯瞥了周祎一眼:“你多大年紀,跟著他倆叫我爺,你得叫我伯。”

老人家喝得不少, 眼神都變犀利了,說出來的話也挺犀利。

周祎樂了:“您這話說的,我大他們一輪都沒有呢, 怎麽就得叫您伯了,這不差輩分了。我叫您伯, 樂來和小謝管我叫啥?叫叔?”

“我不管那個, 反正你別叫我爺, 聽著別扭。”樂來爺爺一口一口抿著小酒,笑眯眯的,“把我叫老了都。”

周祎笑得不行:“成成成,都聽您的,我管您叫樂老伯,成吧?”

“你還非得加個‘老’!”

“樂伯,樂伯。”周祎立刻改口。

樂來爺爺放下酒杯,看著桌上的杯子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家樂樂從小就命苦,跟著我也沒享什麽福。”

“他右邊那只耳朵是天生的,一生下來就聽不見。左邊那只,是被他爸打聾的。”

“打聾的?”周祎難以置信,身為父親怎麽能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樂來他爸媽呢?”余風問,“不在這兒嗎?”

“爸死了,媽不知道在哪兒。”樂來爺爺端起酒杯抿了口酒,“他是他媽扔在我家門口的,樂忠明那個畜生玩意兒在外面胡搞,不知道跟誰搞出了個娃娃,當初要不是我攔著,樂來就被他爸扔福利院去了。做過親子鑒定了,都確定是親生的了也從來沒好好養過,賭錢,喝酒,喝醉了就打孩子……”

樂來爺爺冷笑了一聲:“還好死得早,該,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就是和他媽生了他。”

老人家說著抹了一把臉,眼眶紅了:“孩子本來會說話的,兩只耳朵都聽不見,慢慢的就不會說了。怪我,我沒本事,我要有條件早點送他去專門的學校,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這怎麽能怪您。”周祎眉頭緊皺,“您已經做得夠好了,您把樂來養得多好啊。”

樂來爺爺吸了吸鼻子,趕緊抹了抹眼睛:“不能讓他看到我這樣,回頭又該挨著我睡了,煩死個人。”

周祎忍不住笑了一聲。

余風和謝安嶼一直沉默著。

樂來端來西瓜,還好樂來爺爺情緒收放自如,樂來沒察覺到氣氛的微變。謝安嶼坐在那兒發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樂來給他拿了一瓤,遞到他嘴邊。

謝安嶼回過神來,接過他手裏的西瓜。謝安嶼咬了一口,樂來用手語問他:“甜嗎?”

謝安嶼點了點頭,他看不懂樂來的手語,他是猜的。

謝安嶼忽而轉頭看了一眼余風。

余風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剛才樂來爺爺在訴說樂來的過往時,他一直低垂著眼眸,謝安嶼總覺得他是把自己的情緒藏了起來,所以反而看起來這麽平靜。

世界上孤獨的人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余風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在他無聲的世界裏應該也有過漫長的孤獨時光吧。

最讓人感到無力的是,他真的已經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謝安嶼約拍那天,蔣婷九點準時到了蔣嘯天說的那家服裝店,蔣嘯天把話說得那麽滿,蔣婷本來還覺得他太誇張,看到謝安嶼本人才發現自己是低估了老弟的眼光。

當平面模特不一定要帥得驚為天人,但那張臉絕對不能沒有故事感和高級感,她老弟說的這個,兩者都具備了。見到真人,蔣婷甚至覺得謝安嶼有點不上鏡。

今天不在攝影棚拍,所以謝安嶼沒有去倉庫,他九點鐘在服裝店跟老板娘打了個照面。

“之前微信給你發的合同我都打出來了,你再確認一下,沒什麽問題就簽個字。”老板娘把紙質合同拿給謝安嶼,“簽完了一會兒先去底下倉庫化個妝,然後去拍攝場地。”

現在時間還早,服裝店裏沒什麽人,蔣婷在一旁假裝挑衣服,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謝安嶼和服裝店老板娘的對話。她放下衣服,走出去就給蔣嘯天打了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