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個樹洞

◎有酸,有苦,自然也有甜◎

春早與原也的擁抱次數屈指可數, 算起來,也不過只有兩回, 第一次是被發現後那個末日逃亡般的夜晚, 第二次是破曉時無能為力的暫別。那時她失控和悲傷,無暇全心感受。但這一次,她感覺到了, 那種力量,從表殼到骨骼再到心臟, 所有所有, 全部全部, 都被男生不遺余力地滲透。還有他身上暖而淡的皂香,埋在她肩頭的急切的喘息。全都箍向她,仿佛到死都不會再放。

肢體是無聲的語言。

她被深刻地需要,也被無限地容納,那麽踏實,又那麽安全。

春早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泛濫著。

她僵在他腰腹兩側的胳膊輕輕一動,也攏過去, 交叉到原也背後,扣住他。同樣用力。

兩只因故分飛的雁, 終於在南遷的海島尋回彼此,在交頸相繞中彌補這難以言述的時光。

路過的學生都瞥向他們, 有新鮮,有理解,也有為之動容的。

還有不認識的起哄三兩聲。

自覺退後兩步的童越, 也情不自禁地抹淚, 而後掏出手機, 攝下這一幕。

聽見女生持續不斷的抽噎, 原也松開她一些,近距離端詳起她:“別哭啊。”

春早別扭地偏開眼,又看回去。明明他眼眶也紅紅的,還好意思講她。

她嘟噥回嘴:“你不也哭了。”

“我哭了嗎,”男生一邊刮去眼角水漬,一邊笑得很漂亮:“沒有啊。”

春早跟著彎動嘴角:“那我也沒有。”

“咳。”被忽視已久童越跑回來,揮動明明是鎖屏狀態的手機:“我媽打電話給我問我怎麽還沒出去了,我先撤一步,您倆慢走慢聊慢慢來。”

說完掉頭疾奔而去,春早都來不及叫住她。

一時間,又只剩下他倆,在憧憧人影間對望。

她笑,他也笑。

當她的笑渦更深,他挑唇的幅度也更大。

鏡面效應,就像在看另一個自己;又像是失去的另一半自己又回到面前。

終於完滿,再無月缺。

原也牽著春早的手往校門走。潮濕的面龐已在夏風中幹透,但交扣的兩只手仍在增溫,也愈發潮漉,指節交抵,心脈相連。

即使旁人不可見。

余光能感覺到男生時不時瞟來一眼,春早略為害羞地勾動發絲:“哎……”

旁邊的人“嗯?”一聲。

她不假思索地指出:“你幹嘛老偷看我?”

原也閉口不言。

結果,這家夥竟松了手,快行兩步到她跟前,開始面對面倒行,也不管不顧會不會誤撞到行人。他黑亮的眼牢牢鎖在她臉上,故作正經:“這樣就不算偷看了吧。”

春早臉蛋聯動著耳根爆熱:“你有病嗎?”她捉住他手腕,命令道:“回來!”

原也溢出輕笑,回到春早身側,依然第一時間拉起她手:“到底要我怎樣?”

“就這樣。”她想了想:“馬上要到校門了,就不要——”

她擡高兩只緊合如卯榫結構般的手:“不要再牽著了,我爸我媽我姐姐肯定會在門口等著我。”

“不行。”他必須違背她意願。

春早瞪過去:“為什麽。”

原也不直言:“不為什麽。”又說:“沒為什麽。”

甜情蜜意上湧之余,春早只能深呼吸,無可奈何:“那如果,我爸我媽沖過來找你麻煩,我可不負責。”

原也點頭:“嗯。”

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無所謂,也無所畏。九個月了,太漫長太煎熬,他再也不會放手,哪怕天塌地裂,有千尺巨浪迎頭而下,也休想再沖散他與她。

兩人走出校門,果不其然,老遠就望見春早焦灼等候的一家子。

母親與姐姐各抱一束繽紛的花,而老爸舉著顯然是老姐別出心裁定制的燈牌:“老妹,不管考怎樣,姐姐替你扛。”

目及她身側出拔而俊朗的少年,春家父母俱是一怔。

而春暢露出會心之笑,半揶揄半欣慰。

一家人剛要迎上前去,這對賞心悅目堪稱天仙配的少男少女,卻被眼疾手快的媒體攔截下來。

手拉著手,多麽值得錄制刻畫的青春畫面。

帶標識的話筒杵來春早面前,記者眼角噙笑,正欲詢問——

原也已側過上身,擡起胳膊為慌亂起來的春早遮臉:“讓一讓,謝謝。”

然後拉住她疾步甩脫人群和爭相靠近的攝像頭。

再回眼,春家人已匯集來跟前。對上老媽的凝視和父親的納悶,春早下意識想撇開手,但原也牢扣著,甚至捏出一絲緊痛。她終究放棄掙脫,也忍耐住快沖破唇腔的笑花兒。

原也禮貌地喚了聲“阿姨”,直視她,不卑不亢。

春初珍看他一眼,憋了憋,竭力做出對兩人“光天化日之下的不雅行徑”視若無睹的模樣,將手裏的爛漫花束交出去:“女兒,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