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此時屋內共有五人。畢恭畢敬站在角落的乃南靖第二高手,皇宮暗衛之首,沈不辭的前輩,扶資。

扶資此生只有兩位主人,一位自是當今聖上,另一位則是位極人臣,貴為太子之父的蕭相。無論從何種角度上看,蕭相毋庸置疑是南靖萬裏江山的另一個主人。

聖上不會輕易出宮。由扶資一路護送,從南靖上京城到北淵豫州的正是南靖丞相,蕭世卿。

跪在地上的三人如臨危境。他們自小在皇宮長大,面聖之事時常有之。聖上性子好,常和他們說說笑笑,他們在天子面前尚且能自適,而在蕭相面前,傻白甜的伴讀也好,沉默寡言的面癱和溫柔能幹的姐姐也罷,一個個慫成一團,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蕭相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太子在何處。”

周懷讓張開嘴欲回話,卻被白榆輕輕扯了一下。他趕緊閉上了嘴。他有自知之明,這種場面他肯定招架不住,稍有不慎他們東宮三人組全都得完,還是讓白榆來吧。

白榆小心翼翼地擡眸,她不敢與蕭相對視,只看到了男人線條姣好的下顎和略顯冷瀟的薄唇。他巋然站在他們面前,身後的夜色都似乎更濃重了一些。

白榆強作鎮定:“回丞相,殿下未曾告知我們他的去向。”

周懷讓一動不動,眼珠子都不敢瞪。他不知道白榆為什麽要在蕭相面前撒謊,借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這麽做。但他相信白榆,她這麽說肯定有她的理由。

蕭世卿下斂的目光一一掃過三人:“你們是太子隨身近侍,怎會不知他身在何處。”

白榆額角冒出冷汗:“確實不知,殿下沒讓我們跟著。”

“今日是正月十五,”蕭世卿道,“太子可是與魏枕風在一處。”

蕭相聲音低沉,壓迫感極強,周懷讓一句話沒說,已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相比之下,白榆的表現算是鎮定:“屬下不知。”

她能感覺到蕭相的視線已經固定在了她身上,施加著不容反抗的力量。

“本相奉聖上之命而來,你等若有欺瞞,當以欺君之罪論處。”蕭世卿語氣極淡,“本相再問你一遍,太子在哪。”

欺君之罪,輕則身死,重則滅族。

白榆藏在衣袖中的指尖不住地顫抖,但說出的還是那四個字:“屬下……不知。”

她不能說,哪怕是在蕭相面前也不能說。

第一,殿下今夜乃是自願。殿下向來把太子的威嚴和體面看得極重,她若告知了蕭相實情,萬一蕭相在盛怒之下帶著扶資直奔風齋,殿下的臉往哪擱。

她絕不能讓殿下陷於窘迫之境。

第二,如果他們三人真的成了透露太子行蹤,導致太子顏面受損的人,蕭相未必會輕饒他們。

蕭相語氣難辨:“你倒是聰明。”說罷,竟暫時放過了她,轉向其他二人:“你們可有話說。”

周懷讓和沈不辭雖不知道白榆隱瞞殿下行蹤的用意,卻對她抱有極大的信任。白榆一定是在為殿下考慮才不得已為之,他們不能拆她的台。

兩人齊聲道:“回丞相,屬下沒有。”

蕭世卿審視著三人,不放過他們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那是想和她一起死?”

兩人頭埋得更低。周懷讓的汗已經把他衣服浸濕了,但他仍舊咬緊牙關,一個字都沒有說。

良久,蕭世卿唇角揚起一個還算滿意的笑:“不錯。”

白榆如蒙大赦,心口大石在重壓釋放的瞬間落地。

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蕭相一揚手,示意他們退下:“去做分內之事罷。”

三人退了出去。走了幾步,他們還不敢交談。等走遠了,周懷讓才抹了把汗:“剛才真的把我魂都嚇沒了。”

白榆有種劫後余生的錯覺。她雙腿發軟,險些摔倒,幸好沈不辭在一旁扶住了她。

沈不辭問:“為何不向丞相說出實情。”

白榆勉強擠出一個笑:“你信不信,我們方才若敢‘出賣’殿下,以後我們就再也見不到殿下了。”

“這怎麽能算‘出賣’呢?”周懷讓理所當然道,“殿下可是丞相的兒子啊,父親關心兒子的行蹤,這不是很正常嗎?”

白榆耐心地解釋:“在丞相眼中,殿下不僅是他的孩子,更是一國儲君。丞相不需要我們忠於他,也不需要我們對他言聽計從,他只要我們永遠把太子殿下放在第一位,事事以殿下為先。我們必須知道誰是我們的‘君’,如此,才有資格侍奉未來的國君。再者,你們仔細想想,丞相都已經找到這裏來了,區區奔泉書院才多大,他想找到殿下易如反掌,為何偏要逼問我們?”

沈不辭憬然有悟:“丞相是在試探我們對殿下的忠心。”

周懷讓後知後覺自己剛剛經歷了什麽,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抱起雙臂一頓亂搓:“我的天爺啊,這也太嚇人了吧。我以前究竟是怎麽在東宮裏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