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門口兩棵看起來身價富貴逼人的迎客松足有一層樓高,氣勢非凡,下面還砌了階梯式的花壇基座。
兩人現在就隨地坐在那個花壇邊上聊天。
賀超龍:“哎,我就想問問你那天見到我大哥沒?”
“見到了。”
“你你你,你見到的大哥是什麽樣的?那啥,別多想奧,我就隨便問問。”
姜清元回想起那天在這裏碰見的主人家:“看不出來多高,身材偏胖,發型……沒有發型。”
賀超龍恍然大悟:“啊,你見到的是那個禿奔嘍。”
換來姜清元不解地看他一眼。
賀超龍嘿嘿地笑,轉移話題道:“你今天就來送條煙的嗎?”
“不是。”姜清元收回視線:“我來還你昨天的錢。”
賀超龍眼睛一亮,嘴上已經開始先矜持一番:“哦,你說那個啊!嗨,還說什麽還不還的,姜少爺你也真是!……不過說真的,你們幹騎手的很掙錢嗎?”
姜清元說:“一般。”
他不是敷衍,光看棋手的收入確實只屬於一般的範疇。
雖然職業棋手在體委有正式的編制,但圍棋畢竟還是屬於小眾圈子。連已經不打比賽了的老前輩都得多次借采訪出面為棋院拉贊助。
就比如姜清元所在的棋院,在贊助上已經連續好幾年薅文化日報這類單位的羊毛了。
賀超龍顯然不信:“嘖,別一般啊!那我這麽問你吧,你掙最多的一單——是什麽時候?”
姜清元於是回想了一下。
“有一年比賽的金獎,六十萬。”
17歲那年在C市比賽贏的,那一年姜清元這個名字聲名鵲起,青年才俊,春風得意,前程似錦。
這一邊,賀超龍的嘴巴已經張成了o形。
不是,這玩意還有比賽?賽啥啊?賽誰電瓶車後面甩掉的交警最多嗎?
這得躲幾個交警才能贏這六十達不溜啊???
姜清元的個人資料來了以後是他大哥看的,賀超龍自始至終也都不道有這事啊。
“那你這……”他過於迷惑,一時竟想不出來該說啥。腦海裏浮現的,是面無表情的姜清元踩著小電瓶在馬路上跟一輛嗚哇嗚哇的警車風馳電掣的畫面。
“也不對。”姜清元糾正了一下剛才的說法:“就48萬,交了12萬的稅。”
“還要交稅?!?”賀超龍差點沒破音。這賣命錢一下給砍下去兩成啊?
“嗯,偶然所得稅。”
冷知識,棋手獲得的獎金交的是跟中彩票一樣的稅。
聽完他這一番話,賀超龍緩緩轉過頭,眼神迷茫地看向遠方。
很荒謬,老鐵。
他很想懷疑姜清元在溜自己,但看這人無論何時何地都一成不變的那張正經臉,怎麽看好像都不是扒瞎。
現在就很淩亂知道吧,有一種這件事情真的發生過的魔幻感。
姜清元不知道他的所想,而賀超龍又說不出話,一懵一冷的兩張臉就這麽相對著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咳,說回正事兒。對,那些貓。你不知道昨天我多不容易!”
賀超龍道:“不過我看你也挺得意這些貓貓狗狗的,你真的不抱一只家養去?”
對此,姜清元只是那句回答:“家裏人不讓。”
“不對啊,那這只大白狗不是也讓你養嗎?”
“不是的。”
賀超龍更好奇了好嗎:“哦,咱家大人是能讓養狗不能養貓的那種?”
“也不是。”青年頓了一頓,他依舊面色淡淡,說:“小白是後來養的,它算是……補償。”
“補償?”
嗯。
是姜曼曾經摔死他的狗的補償。
*
姜清元小時候家教很嚴格。
其實他在五歲以前不止一次被懷疑過有孤獨症或自閉症。不愛說話反應又慢,真像那些智力發展遲緩的孩子。
姜曼那年離婚後獨身一個女人,原本可以選擇不帶著這樣一個小拖油瓶的。
秉性高傲的她帶著一個姜清元回到那個已經跟他們決裂的娘家時,人生中第一次低下了頭,低聲下氣地懇求父母。
當年為了結婚寧可狠心跟家裏斷絕關系的是她,咬咬牙拉下臉帶著一個小拖油瓶回家的也是她。
她上頭還有兩個把持家業的哥哥,當時這個離婚帶兒子回娘家的女兒有多受排擠和白眼可想而知。
姜曼對此有充分的自覺,這些都是她應得的。
但是她相信兒子姜清元有超乎尋常的圍棋天賦。
而S市有著國內最大的圍棋道場,幾乎壟斷了每年25個圍棋定段名額的大半,是每個選擇職業圍棋的少年都必經的路。
S市有資源,而姜家有培養姜清元的財力。這就是她必須回去的理由。
姜清元就是由這樣性格強勢又堅毅的姜曼帶大的。
他從來也只有媽媽一個家人。對他來說家人這個詞就等同於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