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深紅

燈塔內。

中央的火焰劇烈的燃燒著,醒過來的蘇安獨自躲在墻角,高大的體格縮成一團,身上到處都是包紮留下的痕跡。

所幸,他對疼痛不怎麽敏感。

即便是腹部肋下的那道巨大抓痕,也僅僅是讓他皺了幾下眉頭。

他將頭埋得很低,時不時朝著半開的石門方向看去。

他在等蘇小小。

姐姐臨走時,曾經在他耳邊說,她去去就回。

在蘇安的世界裏,這世上只有兩種人,姐姐,和除了姐姐外,其他所有的人。

他只有姐姐唯一一個親人。

姐姐……也是唯一一個能理解他的人。

他們之間甚至有一套外人絕聽不懂的聯絡方式,與外人印象中的癡傻不同,只有姐姐才清楚,她的這個弟弟……有多不凡。

他擁有一種外人完全無法想象的能力。

共情……

但不是人與人之間簡單意義上的共情。

他可以與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共情,深入它們的感受,從而理解它們,理解它們的處境,以及那一刻的心境。

無論對方是一頭猛虎,還是街邊一株不起眼的野草。

蘇小小也是無意間發現弟弟擁有這樣的能力。

在很小的時候,蘇小小帶他去海洋公園看海豚表演,整場演出熱鬧非凡,可在演出後,蘇小小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呆呆傻傻的弟弟竟然淚流滿面。

那時的他還能表達出一些不甚連貫的語句,他哭著對自己說:“姐姐……那些大魚好可憐,它們還餓著肚子。”

與之類似的,還有蘇安扶起被自己踩倒的花,很嚴肅的告訴自己說,“它被你嚇到了,還弄疼了。”

最為驚險的一次是在動物園。

蘇小小一個沒注意,弟弟蘇安居然墜入了豢養老虎的虎園,立刻,就被趕來的數只老虎圍住了。

但沒有發動進攻,直到一只體型巨大的虎從遠處而來,渾身充滿了力量感,前肢上的肌肉幾乎要炸開。

這只虎顯然在虎群中處於領袖地位。

要不是有遊客以及工作人員拼命攔著,紅了眼的蘇小小差點就要跳下去。

但就是這樣的猛獸,在湊近蘇安後,居然猛地呆住了,隨後,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此生中難以置信的一幕。

只有7,8歲的蘇安晃晃悠悠的朝著老虎走去,隨後就像是對待家養的貓咪一樣,先是抓了抓它的耳朵,接著又摸了摸它的頭。

下一秒,老虎用頭向前一頂,居然將堪比蘇安大半個身體那麽大的頭擠在了蘇然懷裏,隨後一邊摩挲著,一邊發出類似人哭泣時才會發出的抽泣聲。

事後系著安全帶,坐在副駕駛,隨著姐姐一同返回別墅的蘇安,才緩緩開口說:“姐姐,那只大貓說這裏不是它的家……”他低著頭,捏著手指,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它說它想回家。”

蘇小小猛地一腳踩下刹車。

直到這一刻,蘇小小才終於確認,自己弟弟並不是旁人眼中的廢物,而是……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存在。

在之後的時間裏,蘇小小也在有意用自己的方式嘗試著理解弟弟眼中的世界,也逐漸了解到,在他眼中,萬物都並非是自己眼中的模樣。

他的眼睛所看到的……更類似“本質”。

這個詞是蘇小小通過自己的理解強加上去的,蘇安會對一些感興趣的事物編號,比如說他喝水的水杯,或是窗台上的盆栽。

是一些很復雜,很古怪的數字。

蘇小小專門找來精通數字的密碼學家,來試圖破譯弟弟眼中的世界,但最後都以失敗而告終。

密碼學家臨走前委婉的暗示蘇小小,她弟弟所編排的數字,完全是無意識下的混亂邏輯行為,不具備實際意義,所以根本談不上破譯。

但蘇小小卻不以為然,在送給了密碼學家一筆錢後,就讓管家把他帶走了。

因為這時蘇小小已經發現了弟弟對於人的認知,也存在古怪。

在他的潛意識裏,會將所有人以類似顏色的方式產生劃分。

程度由淺至深。

舉個例子,蘇小小用不同的人試探過,剛出生的嬰兒,在弟弟蘇安的判定中是純白色,而隨著年齡經歷閱歷的增長,顏色也隨之加深。

她家的傭人是白色,管家是白色偏灰……

蘇小小還曾經弄來一個手上數條人命的殺人犯讓弟弟判斷,在他的判定中,殺人犯呈現一股淡淡的紅色。

蘇小小大膽猜測,越是單純淺薄的人,他的顏色相對也就越淺,而越復雜越危險的人,那麽他在弟弟的眼中所呈現出的顏色就越深。

從白至紅,顏色越深的人,就越值得她警惕。

而這種能力在噩夢中……簡直不要太好用,說是一部足以勘破各種偽裝的人形雷達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