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從來不曾抗拒”

十一前的夏日余威不輸五月前的倒春寒。

李穗苗從她的26寸行李箱上跳下,路面經過暴曬,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味道,像處決死刑犯用的斬頭台。

她說:“什麽?”

“每次見你都一驚一乍的,”祁復禮笑,他不能久曬,就這麽一會兒,額頭已經紅了一小塊兒,他說,“害怕我?”

“你駕照拿下來還不到一年,”葉揚書淡淡說,“我都不放心,更別說穗苗。”

“怕什麽?我爸媽都在車後排坐著呢,”祁復禮說,“司機也在,就在副駕駛,我現在開來練一練手,等會兒就和他換一換。”

李穗苗說:“我不怕。”

“那就上車,”祁復禮說,“別聽老葉的,他這人死板,你得學會靈活變通。我剛看了時間,差不多下午四五點就能到——你家住哪兒?我直接送你小區門口。”

李穗苗倉促:“啊,這樣不好吧?我家不在市區,在小鎮上。”

葉揚書站在太陽下,一動不動。

祁復禮問:“哪個鎮?”

李穗苗說了名字。

“順路。”

李穗苗說:“太麻煩你了。”

“都是一個地方的人,又是校友,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祁復禮說,他主動拎起李穗苗的那個箱子,掂了掂,有些驚訝,“這麽輕?你裝東西了沒?”

李穗苗解釋:“箱子買大了,它本身就很重,所以我只能裝部分衣服,全裝滿的話,我拎不動。”

葉揚書說:“你當誰都和你一樣力氣大?查戶口啊你?這是穗苗的隱私,不要多問。”

李穗苗慌忙:“沒有沒有。”

不知怎麽,在面對祁復禮時,她總是有種說不出的驚慌。

而當葉揚書和祁復禮同時出現時,這種無措會被雙倍放大。

葉揚書已經走到李穗苗身側,示意她上車,一邊又問祁復禮:“車上還有空位沒?”

祁復禮正在放李穗苗的行李箱,他笑眯眯:“有啊,後備箱還空著,上來?”

葉揚書說:“少貧。”

“空位肯定有,就是不知道葉老板下午還有沒有事要忙,沒事的話一起上唄,”祁復禮漫不經心地說,“別等晚上那趟了,多累啊。”

有葉揚書在旁邊,李穗苗那種“啊啊啊啊啊啊竟然這麽快就要見祁復禮父母”的心情才能稍稍穩定。車子是七座的,後面一排行政座上,左邊坐著祁復禮的媽媽,右邊是祁復禮的父親,他含笑自我介紹,祁邵陵。

祁邵陵還是李穗苗記憶裏的模樣。

當年只簡單看了一眼,雖然相貌平平,但身材很好,現在和兩年前比沒有絲毫衰老的跡象,溫文爾雅的,友好地和李穗苗打招呼。

祁媽媽比李穗苗想象中還要漂亮。

她看起來遠遠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眼角沒有絲毫紋路,也沒有法令紋、頸紋,皮膚也白,眼部脂肪很少,因而襯得她眼窩要深一些,簡簡單單的妝容,聲音也好聽,溫柔地問葉揚書,怎麽沒有早和他們打電話呢?

離這麽近,早知就接他一塊兒回去了。

葉揚書解釋,說自己現在組織了一個包車的活,簡單來說就是他先統計、組織坐車的學生,再去聯系一些專門跑長途的大巴司機,一進一出,賺一個差價。

祁媽媽誇贊他好頭腦,是做生意的料,和葉爸爸當初一樣,聰明機靈。

葉揚書微笑著說哪裏哪裏,還是祁復禮聰明,年紀輕輕就能幫著家裏人做事了。他現在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怎麽能比得上復禮。

說這些話的時候,李穗苗和葉揚書都坐在第二排,中間隔著一段空隙,前面祁復禮開車,副駕駛坐著司機。

看得出來是祁復禮拿車練手了,間或著,那司機會輕聲慢語地提醒祁復禮,應該怎樣。

祁媽媽又問了葉揚書一些話,十分關切,問葉揚書學業怎麽樣,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她也是看著揚書長大的,有什麽需要的,及時告訴她,她一定竭盡全力去幫。

葉揚書禮貌地說謝謝王姨。

他和李穗苗離得很近,近到李穗苗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香根草氣味,淡淡的,柔柔的,不明顯。

李穗苗並不反感男性用香水,反感的是不洗澡來靠大量濃香遮蓋自己的男性。

像葉揚書這樣的,他身上沒有任何汗水味道,就連當初籃球賽後,他也是幹幹凈凈的,清清爽爽,香水用的也克制,大約只噴了一兩下,很清淡,必須很近,才能嗅得到。

現在的李穗苗和葉揚書就離得很近。

近得她有點不自在。

——好像,除了幾次打亂次序的臨時考試之外,李穗苗再沒有和異性坐這麽近。

那種不自在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純粹的、和異性距離過近的不適。當然,用“害羞”似乎也能說得清,只是李穗苗感覺現下更像“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