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利用·分享

小麥穗。

我知你打算做什麽。

但沒關系。

我可以對此視而不見。

朋友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在乎過程的人。在察覺到不能完整地獨享勝利果實的時刻,他甚至會考慮分享——

喔,我不是。

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笑容不再毫無芥蒂,也能察覺到你打算利用我。

這個認知令我感覺到痛苦,因為我似乎沒有為你提起過,之前的我如何對待想要利用我的父親。

他有著極大的天真,天真到以為自己能夠功成名退。

對了,他也是不願和人分享勝利成果的性格。

這點惡劣的獨占欲,他和我一樣。

在他還沒有因為醉酒而失去第一份體面工作的時刻,他提出一個絕妙的點子,那個點子令他當時所在的團隊銷售業績大幅度增長。彼時他的搭档,也就是後來的科長,十分欣賞他,並主動將這個方法分享給其他的團隊成員。

這種分享令我的父親大為不滿。

聽說後來那個科長因為誤飲了高濃度的工業酒精而雙目失明。

喔,說這些,並不是要表示我的父親害了那個科長。畢竟當時的調查結果顯示是個意外,對方誤喝工業酒精的那天晚上,我父親沒有去參加那場聚餐,而是因為發燒在醫院中掛水。

我只是想告訴你,在得知對方失明後,我父親放下電話聽筒,哈哈大笑,難得地提出,給我和媽媽各買兩件好看的新衣服。

他不會和人分享。

即使那個科長曾是他的好友,但在貼身利益之前,什麽友情,似乎都漸漸地變得無足輕重,不值得一提。

這可真是令人難過的事情。

就像父親和朋友的父親是發小,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也會在後面因為利益而分道揚鑣。

我必須說一句,朋友的父親並不是什麽偉岸正直的人。

他同樣懦弱,懦弱到很多時刻都在壓抑自己的欲望,也懦弱到會被父親“牽著鼻子”走。

你問我是怎麽知道呢?

因為我聽過他們的爭吵。

爭吵內容?

喔,我沒有對其他人提起過,但如果你想聽,我很樂意告訴你,小麥穗。

那是在車禍發生之前。

父親的朋友和父親一同吃飯,兩個人的表情都很不爽。對方在看到我後選擇了結賬離開,似乎不想讓我聽到更多的消息,而在半小時後,父親給他打去電話,繼續爭吵。

父親的耳朵有些不夠靈敏了,手機的聲音很大,我不得已,聽了很多。

我聽父親罵對方婦人之仁,罵他兒女情長成不了大氣候,還說他——

“都已經要來錢了,她也知道你參與了勒索,你覺得她還會和你在一起?醒醒吧,你還真當自己是什麽癡情種?看看你家裏的老婆孩子,你覺得你連軌都出了還算什麽好男人?”

“我就是看不慣一個娘們騎在我們脖子上作威作福,她除了會張開腿挨X還能做什麽?”父親冷笑,“一次性榨幹了,還是原來的計劃,我只要錢,你要權。咱們倆互不想幹,反正拿到錢我就遠走高飛,保證離你們遠遠的。”

那個時候的我真希望父親能夠遠走高飛。

我那時便知,世界上並不存在堅固不摧的友誼。

只有利益。

你贊同嗎?

小麥穗?

小人因利益而團結,也會因利益而分開。

我是說——我們都不是高尚的君子。

就像朋友曾勸誡我去放下對父親的仇恨,但在涉及到他自身利益時,他也再不提原諒的話。

人都是自私的。

人的胃口也是越來越大。

“欲壑難填”。

我記得你有篇作文被當作範文印刷,你寫那個“欲”字很美,“壑”這個字也很工整,工整幹凈到,好似不會摻雜任何的欲望,幹凈的像你只是單純地寫兩個有著貶義的字。

我不是。

我試著描摹你的筆跡,卻只得到兩個黝黑的、充滿肮臟欲望的黑洞。

我是能將你拉下、吞下、完全包裹的黑洞

笑。

是不是感覺這個形容有一些惡心?

那換一個,我有時會想做你嬰兒時期的繈褓,做你童年時期的學步車,七八歲時的小床,少年時期的書包,我想做你上早讀課時偷偷壓在語文課本下的小說,想做你晚上入睡前放在枕邊的日記。

我想要進入你的夢裏,做一條黑色的、擁有無數觸手的黑色章魚,我將用我所有的肢體竭盡全力地挽留你,困住你,拉住你,將你妥帖地包裹著放在離我心臟最近的地方,近到你只要一伸手就能輕而易舉地將它捏碎——近到,我能狂喜著、小心翼翼地用我肮臟的、醜陋的、布滿粘液的觸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你,倉皇不安地觀察你。

我想用刀戳穿其他妄圖覬覦你的眼睛,咬斷所有想要伸向你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