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希爾曼瞪大雙眼愣在台階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識想反駁,但又猛然愣住。

瓦格納確實說過他在華國和一名女子結婚。

那也是他收到這位好友的最後一封信。

雅格·希爾曼遲疑地問:“你的母親, 是尤岱君女士?”

而此時此刻尤眠也同樣被劇烈的震驚情緒迅速裹挾住,他有太多的話想問, 但竟然不知道從何問起。

尤眠回答:“是。”

他了解尤岱君, 知曉尤岱君的所有建築作品和遊歷經歷,從宋錚的墓碑前回來後也曾查閱過許多次。

可關於他自己的父親,尤眠卻知之甚少。

原本以為再也沒辦法了解的一切, 現在居然近在咫尺。

狂喜並不能準確地表達尤眠現在的心情,只能說他此刻既欣喜又膽怯。

在聽見尤眠的回答後希爾曼的表情迅速變得憂傷又復雜起來。

“他有個孩子,但我居然從來不知道。”

時隔多年, 希爾曼說出了那句和宋錚一模一樣的話,他說:“你的父親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

尤眠無意識的攥緊了裴懷霽的手。

裴懷霽沉默地站在他身側,用滾燙的手心支撐住自己的愛人。

眼看兩人的交談要無止境的展開,瑪西亞無法不狠下心做這個惡人,她開口道:“院長, 研討會要遲到了……”

希爾曼驚喜的表情一頓, 就連尤眠也是一怔。

雅格·希爾曼上前給了尤眠一個極有力的擁抱, 他嚴肅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我有太多的話想跟尤眠聊, 幫我跟研討會那邊說一下,很抱歉我要爽約了。”

尤眠意識到自己讓希爾曼特意騰出了時間,不免輕聲道:“院長,或許我們可以之後再聊。”

可希爾曼的態度很堅決, 他立刻讓瑪西亞跟研討會那方約定了推遲後的新時間。

藝術中心的玻璃門外不是一個適合談事的好地方,所以眾人移步到中心旁邊的一家咖啡館內。

這裏氣氛安靜, 客人不多。

直到落座時尤眠心底的那一陣膽怯才稍稍被收斂,他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

希爾曼盯著尤眠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故友居然真的有一個孩子。

而這個孩子已經成長到了現在這麽出色優秀的模樣。

想必一定歷經了千難萬苦。

希爾曼嚴肅表情不再,他開始翻起腦海中所有關於瓦格納的記憶。

尤眠坐在窗邊聽著希爾曼回憶他和瓦格納過去的事情。

瑪西亞時不時地翻譯幾句,而裴懷霽則是一直坐在尤眠身旁,眸底也有幾分柔和。

“我們是大學才認識的,他年輕時候真是個混小子。”

一頭銀發的希爾曼說起這話時就好像瓦格納活到如今一般。

明明才近五十的年齡,可希爾曼的頭發已經全銀,看起來比同齡人要大很多,他嚴肅的眼尾布滿皺紋,似乎並不常笑。

但此刻希爾曼的所有冷漠嚴肅都消失了,只有暢談時的小歡快。

“我的父親……”尤眠說起這話時依舊有些卡殼,他問:“您和他很久沒見了嗎?我對他的記憶很少,幾乎沒有,只知道我的父母是在珠峰測量時遭遇的意外,一位宋叔將我帶了回來。”

之後遇到尤家這些事尤眠都不打算告訴希爾曼,他如今已經和過往切斷所有糾葛向前走,沒必要再頻頻回顧這些往事。

希爾曼聞言惋惜地垂下眸,“是,畢業後由於工作性質原因,我們並不常見,一直都是在用信件來往。”

“你的父親是個十足的浪漫主義,他不常用郵件,和德國好友來往時都用信件。”

“而我收到的最後一封信,就是關於他的婚姻,瓦格納不喜歡過多談論有關自己的私事,所以我只知道他的妻子叫尤岱君,很漂亮的名字,聽說是一位建築學家。”

尤眠笑了笑,眉眼柔和,“是,她是我的母親。”

希爾曼展眉一笑,但很快又蹙起眉,聲音低了很多,說:“而在收到那封信後過了兩年多,我才收到他的死訊。”

遲了一年的死訊。

尤眠抿起唇輕輕點了點頭。

他查閱過尤岱君的生平遊歷,知道他的父母半生都在探索各類奇異景觀和高山湖海的路上,是真正的冒險家。

只憑信件來往的親友消息總是滯後的。

希爾曼在之後的談話裏都特意避開談論瓦格納失去訊息後的那段往事,而是將幾人在大學時的趣事挑挑揀揀,講給尤眠聽。

原來瓦格納熟讀莎士比亞的詩,常常在天還沒亮就到學校花園裏念。他還擅長自己用花葉標本做書簽,每一支都無比珍藏。

他性格溫柔,一雙綠眼睛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

他生性浪漫勇敢,最喜歡騎著自行車穿梭在柏林的街頭去探索地圖上的每一個未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