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酗酒(二)

零點一過,俱樂部地下會所的音樂變得飄忽。

香薰濃得熏人,燈球緩緩地轉著,紅色和藍色的光塊四處移動。女主唱聲音微啞,唱著二十一世紀初的老調子。

喬抒白身邊的女孩叫傑妮,她挨著喬抒白,曾茂仍舊不放過他,她只能幫他一杯杯地倒酒。

喬抒白又去廁所吐了一次,喝得心跳加速,全身發熱,臉笑到僵硬,心中念符咒似的罵著,趁著酒精胡亂發誓,總有一天,把他們全泡進酒裏。

終於,在他實在控制不住虛軟的身體,閉眼躺在座位上開始裝死的時候,曾茂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鈴聲開得很大,卡座裏其他的人好像都認得這鈴聲,安靜了下來。

“何總?”曾茂的語氣瞬間從戲謔變為恭敬。

他“是”了幾聲,站起來,囑咐在座的好好照顧喬抒白,便離開了。

他一走,卡座上其他人都放松下來,喝酒的氛圍淡了少許,喬抒白一動不動,聽見路淳像從很遠的地方對他冷嘲熱諷。

“我們喬領班……厲害……寵幸……”

路淳的聲音像蒼蠅似的,喬抒白忍不住擡起手,在耳邊扇了扇。傑妮輕笑了笑,扶他坐起來些,忽然有人擠過來,挨近他,問:“抒白,你怎麽樣?”

喬抒白睜開眼,發現竟是勞森。

勞森不愧是售酒部的主管,他喝得比喬抒白少不了多少,人卻十分清醒,像沒喝酒一般,湊近喬抒白。

喬抒白視線模糊,唯一能確定的是那雙灰藍色的眼睛。

勞森抓住喬抒白的手,把一粒滑溜溜的藥丸放在他手裏:“我們售酒部的解酒藥,很管用,你試試。”

喬抒白雖然昏昏沉沉,仍舊記得展慎之的提醒,心中還存著警惕,並不敢吃。

但傑妮誤認為他是沒力氣,體貼地從他手心拿起藥丸,放進了他的嘴裏,又給他喂了口冰水。

藥丸遇水便化開了,酸酸的,有些清涼,喬抒白抓著扶著自己的勞森的手臂,不能當著勞森的面吐出來,還沒想好怎麽辦,便機械地吞咽下去。

“……喬抒白”

他好像聽到展慎之很冰冷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像想責怪他似的,但他吞都吞了,有什麽辦法呢,只好裝作無事發生,硬著頭皮靠近勞森,對他說謝謝。

“起效很快的。”勞森溫和地拍拍他的肩。

只過去半分鐘,喬抒白便確認解酒藥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他的神智真的回籠了一些,胃也沒那麽脹痛了。

但酒意消散少許之後,喬抒白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勞森原本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沿著他的背往下滑,在腰上停留了兩秒。

喬抒白愣愣地轉頭,看了勞森一眼,勞森才移開了,渾然不覺似的靠近他,貼著他的耳朵問:“抒白,聽說你搬到五樓了?”

勞森貼得很近,熱氣都碰到喬抒白皮膚上,讓喬抒白不自在起來,但會所裏的音樂很響,卡座裏又嘈雜,如果不這麽近,說不定也聽不到。

喬抒白還未完全清醒,怕自己是太疑神疑鬼了,輕輕點了點頭,和他聊天:“是的。”

“我也住五樓,”勞森對他笑笑,“時間不早了,你想不想回去?要是想,我就和大家說一聲,我們一起走吧。”

喬抒白立刻感激涕零地點頭。

勞森在俱樂部的地位比喬抒白高得多,他一開口,便也沒人再敢拖著喬抒白繼續喝。

他們離開了會所,走進去一樓的電梯。

電梯門關起來,將音樂和彩色燈球都隔絕在外。

偏黃調的頂燈、簡單的裝修,還有電梯裏的鏡子,讓喬抒白覺得來到了另一個清凈的世界。

勞森西裝革履地站在他身旁,關心地問:“好點了沒有?藥效果不錯吧?”

“好多了,”喬抒白對他笑了笑,“謝謝您。”

“這麽客氣幹什麽。”勞森又拍拍他的肩。

一樓到了,他們要去走廊的另一側換乘通往五樓的電梯。

俱樂部裏沒有人了,很像喬抒白發現入侵的假保安的那天晚上,走廊十分安靜,暗得詭異。

勞森邊走邊邊和喬抒白聊天:“除了曾總,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五樓有房間,你進俱樂部才兩年,就得到曾總的重用,也難怪路領班對你有意見。”

喬抒白小聲道:“我和路領班一個宿舍的時候他就有意見。”

勞森忽地摟了摟喬抒白,說他總聽說喬抒白性格好,以後在俱樂部一定大有可為。

喬抒白又覺得怪怪的,礙於禮貌,沒有躲開。

他們走進換乘電梯,勞森先拿出房卡,刷了五樓,喬抒白站在一邊,說了謝謝。

就在電梯向上時,勞森忽然朝喬抒白這邊靠過來,將他堵在電梯角落裏。

勞森雖然沒有展慎之高,但要控制住喬抒白,也是輕而易舉。

喬抒白心猛地一跳,擡眼盯著勞森,勞森溫柔地對他笑了笑,又湊近他,貼著他的耳朵嗅了嗅,說:“抒白,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