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幽夜之中, 蕭尋初對謝知秋笑得輕快瀟灑。
謝知秋看著他與決裂書,卻不由凝滯,愣住了神。
如果換作其他人遇到這樣的情況, 不說暴跳如雷、怒不可遏, 多少也會對她有所遷怒。就連謝知秋自己,都對讓蕭尋初、蕭家陷入這種處境而感到自責。
可是蕭尋初, 竟沒有絲毫責怪她的意思, 反而平靜理智地分析了前因後果, 肯定了她前後的舉動都是最優選擇,並沒有做錯,然後寬慰了她。
蕭尋初一本正經地注意力放在了解決問題上, 道:“你不要太擔心, 我看天子對你還是很有好感的,或許沒有想象中那麽糟。只是齊慕先這個三天的時限,未免有點棘手。
“要不這樣, 你來想怎麽處理這樁案子,我來想怎麽盡可能將負面影響最小化。唔……我父母那邊,要不要今晚就去大吵一架, 增強決裂的可信度呢?”
謝知秋聽著蕭尋初如此話語,心中不知是什麽情愫。
忽然,她茫然地開口道:“你……”
“怎麽了?”
蕭尋初望她。
謝知秋素來沉著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疑惑, 問:“你為什麽……能做到對我如此信任?”
其實蕭尋初這樣的舉動,與其說是信任, 謝知秋甚至覺得可以用縱容來形容。
在如此危險的時刻, 他都可以將安慰她的話說得如此輕松, 就像絲毫沒有將自己的命放在心上,隨時都可以為她赴湯蹈火。
仿佛她無論對他做任何事, 都可以輕易得到許可。
蕭尋初一笑,回答她道:“因為我們是朋友。我信任你是應該的,不是嗎?”
“……朋友?”
“對,我們不是一直是好友嗎?”
“……”
謝知秋沉默。
蕭尋初對她寬容的程度,真的是單純的“朋友”二字可以解釋的嗎?
謝知秋感到困惑,可是當她將目光看向蕭尋初時,蕭尋初只是坦然地對她笑,這笑裏對她過分放縱的態度,幾乎讓謝知秋有點慌亂。
她不由低下頭。
不過,蕭尋初的態度,也的確給她吃了定心丸,讓她整個人冷靜下來。
謝知秋想了想,將決裂書還給蕭尋初,說:“這個留到最後迫不得已之時,再使出來吧。現在至少還有三天,還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說著,謝知秋從袖中摸出一張薄紙,蹙起眉頭,拿在手中端詳。
這正是仵作從杜寧枝的屍體衣襟中取出的那封空白信,謝知秋對此物頗有些在意,便索性帶回家來研究。
謝知秋道:“這樁案件還頗有些可疑之處。齊慕先或許只想將他兒子完好無缺地撈出去,可我身為大理寺正,職責卻是要將案件調查清楚,以免對有內情的案情錯判。
“根據樂坊女子的供詞推斷,這封信中可能藏有秘辛,它也確實被受害女子細心藏在貼身之處,可是實際取出來,信封裏卻是一張白紙。
“這情況不合常理,我百思不得其解。若是通過這張紙,推斷出杜寧枝生前到底知道了什麽,或許能有新的方向。不過……”
謝知秋說著說著,又頭疼地捏了捏鼻梁,道:“不過,杜寧枝原本是北地十二州人,習俗與梁城相異。連她的好友也說,杜寧枝的很多想法與梁城人有差異。或許最後即使費勁得知了信中的內容,也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謝知秋平常意志通常十分堅定,但這回時間緊迫,情況又危急,要在這種情形下再花時間做一件未必會有成果的事,即使是她,亦難免猶豫不決。
蕭尋初見她面有躊躇之色,有些感興趣地將這張紙從謝知秋手中抽過來。
只見他捏了捏這紙,對著光照了照,又湊到鼻邊嗅嗅。
謝知秋側目看他,問:“你有什麽頭緒嗎?”
謝知秋知道蕭尋初學習墨家術,對許多旁人不清楚的物質或者技術有了解,便有點關心他的看法。
蕭尋初端詳著紙,思索著道:“我不太確定,不過……其實有件事,一般文官可能不太清楚。軍中傳遞機密文件的時候,除了使用密語,還有一種方法,是用明礬水書寫文字,這樣等上面的水跡幹掉,字跡也會消失,隨後遇水會再次顯露出來。”
謝知秋聞言,心中當即一動。
她問:“你看這信像是用明礬水寫的嗎?”
蕭尋初道:“不好說。我剛才捏了捏,這信好像沒有夾層,而明礬水寫的字一旦幹了,無色無味,沒有辦法辨別。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這信浸到水裏,看看有沒有變化。不過你這是證物……可以浸水嗎?”
謝知秋考慮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