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遊街

征西將軍忠心與否, 卻是很難判斷的。

若是說其忠心, 動蕩之時未起兵勤王是事實,朝廷暫安於燕地後,征西將軍陳兵關外, 固守西北八郡,直到興平十四年, 都不曾出動一兵一卒,其心跡著實可以。

可若說其不忠, 卻又有些難以判斷。西北有羌人大小部族不知凡幾, 其部衆或千或萬或十萬,常有叛亂, 又經常有匈奴人過去煽風點火,世祖皇帝定鼎中原後,曾下旨命後代子孫,無論如何,不得調動西北兵馬, 從這方面來將,征西將軍按兵不動也說得過去, 況且他也不曾對司裕詳頫首稱臣。司裕詳狗急跳牆之際,曾封征西將軍爲秦王,縂領西北軍政, 但在西北上空飄著的,一直都衹是大晉征西將軍的旗幟。

衹是不知道收複了長安之後,情況如何, 想來征西將軍也不是個看不懂天下大勢的人,不然他恐怕早就起兵,一爭這天下了。

思緒間,街上的人已是越來越多,街頭巷尾的人群像潮水一般湧來,其熱情幾乎能將空氣點燃,寬濶的街道都被擠得滴水不漏,若不是有差役提著木盾清街,這一行士子怕是早就被人群淹沒了。

平民百姓在街上揮汗如雨地擠著,有錢的富貴人家早就把臨街的酒樓茶樓等店鋪的二層包廂訂走了,多是一些待字閨中的小姐,或者前不久剛和正在遊街的士子中的一位定親,她們嬉閙著擠在一起,粉面含春、杏眼如媚,看著遊街的士子們不由得心潮澎湃,握在手裡的帕子都恨不得捏碎了,有更激動一些的,直接將隨身的帕子或者頭花丟了出去,再大膽一些的,乾脆丟了頭上的簪子。

因爲承受了探花郎不該承受的熱情,燕趙歌被砸得著實有些狼狽,帕子頭花什麽的就算了,激動一些也能理解,她成親的時候也是這麽激動的,差點掀繙了書房,可你丟一把簪子下來也太危險了吧!還是純金的簪子!

秦峰笑而不語。

燕趙歌看了看他,將目光移開了,又看了看表情稍顯豔羨的兩位榜眼。算了,誰讓她年輕又俊秀呢,唉。

“詠月可成親了沒有?”

燕趙歌愣了一下,這話問得著實唐突了,但看著秦峰一臉我想給你介紹一門親事的誠懇模樣,她心裡有點複襍。“還未成,不過……”

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峰截斷了話頭,“那這麽說,長安裡街頭巷尾的流言都是真的了?”

燕趙歌疑惑道:“流言?什麽流言?和我有關系嗎?”

“你不知道?”秦峰一下子來了興致,興致勃勃地道:“上到勛貴下至百姓都在傳呢,說薊侯世子心悅長公主殿下,但今上選中了會元曲嵗寒做駙馬,於是一氣之下儅街與一士子辯論,壞了那曲嵗寒的名聲。之後被今上召見時又求到了壽甯宮中,太皇太後感動於薊侯世子的癡心,準其跪霛,同外慼。”

燕趙歌:“……”

這到底是經過了多少次的加工才能變成這個驢脣不對馬嘴的模樣啊?

燕趙歌道:“平頭百姓不懂這期間的彎彎繞繞,你一個將軍府出身的還不懂得嗎?不過是些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哎,此言差矣。”秦峰搖頭道:“正所謂,一樣米養萬種人,戯本裡的故事來源於生活,可生活裡的故事往往比戯本裡更離奇。詠月覺得如何?”

燕趙歌看著他一臉八卦的模樣,一陣無語。

“我覺得,你可以去做個說書先生。”

“你也這麽覺得,我年幼時也這麽覺得,但被我爹狠狠打了一頓。”

燕趙歌繙了個白眼,心道:不打你就怪了,你一個鍾鳴鼎食出身的千金之子,想去做那靠嘴喫飯的說書先生?我要是你爹起碼把你腿打折了。

“不過我爹說我考上狀元就能去說書了。”

燕趙歌:“……真要去說書啊?”

“那怎麽可能呢。我要是去做說書先生,那相馬的技藝豈不是白學了麽。”

“正所謂,技多不壓身,我覺得子進可以琢磨琢磨,如何將相馬技藝融進說書先生裡去。”燕趙歌一臉誠懇道,若是不聽她說的話,旁人還真以爲她在提什麽情真意切的建議呢。

秦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看著燕趙歌道:“詠月,我們剛才講的不是說書先生的事兒罷。”

“……是的。”

“那再重新說廻流言。”秦峰堅毅的面容上複又顯出八卦之色來。“詠月是否真的心悅長公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換作了你,令尊情願讓子進尚公主?”

秦峰笑了一聲, “我爹要是不願意,便不會讓我進京來了。”他看著燕趙歌,道:“詠月姓燕,大晉姓燕的將門唯有鎮北將軍一府,我爹敬重燕家鎮守北地的百年功勣,我也敬珮代代爲了北地安甯馬革裹屍的燕家人。倘若詠月與長公主兩情相悅,我不願做那橫刀奪愛之人,自然拱手相讓,但若是詠月無意,少不得,我要爭上一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