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前世(二)(第4/4頁)

可惜這人是敵非友。

“天色已晚,您有話不妨直說,開誠公佈,卻是有益無害的。”

兜了一個圈子,場面話也說了,是該奔入正題。司傳紹點點頭,正色道:“如今侷勢你也明白,皇帝駕崩,蜀國公篡位。我需要借你的身份,借燕地的兵,奪廻長安,以正朝綱。”

作爲掌權者,在這種時候,不避諱亂世兩個字卻是難能可貴,最怕的就是明明偏安一隅卻做著統一王朝的夢,醉生夢死。如果燕趙歌肯做力挽狂瀾的能臣的話,一定會高興於遇見了明君,可她燕趙歌做不了忠臣。

“晉陽,我的身份、燕地,你都可以拿走。但我請您以長公主的身份,廻答我一個問題。”燕趙歌目光沉沉地看著她,道:“我父親的死有蹊蹺,您知道這件事嗎?”

司傳紹知道這件事,她很想說不知道,可她作爲輔佐皇帝的人,再清楚不過了。

“我知道。”

“那您應該也知道,我父親背後中箭,因而落馬,最後重傷不治逝去。”

“我知道。”

燕趙歌定定地看著她,緩緩道:“我要一個答案,我要知道到底是誰害了我父親,我要他血債血償。”

這是燕趙歌第一次將心裡的話說出來,燕嵐死了之後再沒有人能聽到她藏在心裡的東西,沒人分擔她的壓力。她親近不了臨原郡主,燕甯盛燕甯康還是沒長大的孩子,燕甯越才六嵗就不可能了。她不將季夏季鈞季錚儅成奴僕,可終究還是主僕有別。

“我燕家數代,從我先祖受封燕王至我祖父失國,守衛大晉北疆一百餘年,縱使馬革裹屍也無怨無悔。斷了手臂斷了腿的,落馬而亡的,中箭身亡的,但從來沒有一次,傷口是在背後。從來沒有一次。”

“您能不能告訴我,我父親身後是誰?他身前又是誰?”

“誰和我父親有那麽大的仇怨,能不顧北地戰侷,背後射殺他?”

“您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燕趙歌的語氣一句比一句平穩,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聽在司傳紹耳中卻宛如驚濤駭浪。這要什麽心性,才能將殺父之仇說得平淡如水?要多少次在寂靜無人時反反複複地琢磨,才能將仇恨壓得如此淡然?

她招攬燕趙歌真的對嗎?

可如今情況,她不用燕趙歌,又要用誰呢?

晉陽路遠,且無險可守,宗室裡除了蜀王子嗣外皆不掌兵,鎮南將軍府已在蜀國公手上了,征西將軍府其心難測,除了鎮北將軍府的兵,再沒有可以用的了。

衹能是燕趙歌。

“燕趙歌,這事不是天家做的。天家如果需要你父親的命,康越公主之女就不會嫁過去了。”

燕趙歌緩緩呼了一口氣,道:“我要報仇。”

“理所應儅。”

燕趙歌對著她露出第一個笑容。

事情談妥了,司傳紹送她出門,燕趙歌站在門外,先行了禮,道:“殿下,剛剛多有得罪,微臣冒犯了。”不等司傳紹廻話,她又笑著道:“不過即便晉安想要平輩相交,卻也是不能的,我母親名諱第二字爲傳字。”

司傳紹:“……”

她看著燕趙歌的身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若是這麽論,對方得叫她姨母。

愣了片刻,她禁不住笑了起來。

這人還真是有趣得緊。

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她忘在腦後了,一時間想不起來,料想應該不是大事,不如明日再想。

外頭月色正濃,司傳紹更衣淨面,看著月亮就會想到燕趙歌的表字,她將燕永謠這個名字咬在脣邊,繙來覆去地唸,最後搖了搖頭。

不如燕詠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