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8節 天賦

趙佶所言,如同迷信之人的言語。

關羽是誰?三國一名將!

張繼先如何能讓宋朝的皇帝,看到三國時期的名將?

不知者聞言,心中詫異,沈約卻是瞬間想到兩個可能——一個是,趙佶見到的是投影,另外一種可能是……張繼先真和關羽有過交流?

趙佶似不經意的看了沈約一眼,喃喃道:“記得崇寧二年,懈州稟告鹽池水溢,朕問計徐知常,徐知常舉薦宣召張天師除害。”

張繼先未語。

趙佶又道,“當初朕以為天師是個白發老翁,未想不過是個年僅十一的少年。”

眾人詫異。

雖說這時代女子二八不嫁就嫌晚了,男子二八有功名也不稀奇,可張繼先以十一的年齡,身為正一道的天師,也是著實讓人驚詫的事情。

沈約卻想,那時候的張繼先,恢復記憶六年之久,體內那個思想的見識,不但遠超同齡人,甚至早超越道中之人。

或許正因為如此,張繼先才能早早榮登天師之位。

他聽張繼先講過往事,對此並不稀奇,但他稀奇的是——趙佶也敏銳的發現這個問題,而且似乎在關聯著什麽。

趙佶像是每一刻都在改變!

將陳東下獄,不像是趙佶仍舊昏庸,更像是趙佶在下好大的一盤棋。

趙佶凝望張繼先,緩緩又道:“當初朕初見道長,道長就是應對得體,讓朕不由稱異。當朕後來以淤池水溢,民罹其害請道長治理的時候,朕記得,道長當下以親書密語的鐵符交與弟子祝永佑。”

趙佶微有激動,張繼先反倒益發的平靜,“天子所記無差。”

“祝永佑看起來比道長反倒年長許多。”

趙佶輕嘆道,“當初有臣子曾對朕說,道長恐怕道行不夠,真正會道法的反倒是祝永佑。”

這個懷疑絲毫不出奇。

雖說學無先後、達者為先,可太過年輕畢竟讓人無法信任。有人懷疑天師道以老人維護天師的威嚴很是正常。

張繼先並不辯解,仍舊神色自若。

趙佶凝聲道,“但朕卻否認那臣子的言論,道長可知為何?”

張繼先並未回避趙佶的目光,輕聲道,“或許那時候,聖上是清醒的。”

李彥內心暗喜,立即記住張繼先的言語。

張繼先說趙佶那時候清醒,這不就是擺明說趙佶這一刻是昏聵的?

李彥身為大內總管,常處勾心鬥角之中,亦善於利用勾心鬥角,只等有機會,再將這事翻出……

趙佶喃喃道,“道長倒是一語中的。”

李彥內心沉冷,經過趙佶肯定的話,他很難拿出來算小賬的。

“那時候朕是清醒的,目光也是有的。”

趙佶低語道,“記得朕曾經在禦花園賞花,見一孔雀落於樹上,召畫師前來繪一幅孔雀振翅圖……”

他說的事情很是散亂,責問李彥的問題,反將陳東下獄,提及張繼先的往事,突然說起自己在禦花園的事情。

鄭公公在場,著實感慨天威難測。

沈約卻知道趙佶是處於清醒中!

糊塗的人,甚至不記得轉瞬發生的事情,因為清醒,這才對往事歷歷如數。

當然了,老年癡呆也有這個問題,可如今的趙佶,卻絕不是癡呆。

趙佶的眼睛在發光。

眼為神會!

趙佶居然走向清醒的悟道方向?

為何會這樣?

沈約本來尚在琢磨張繼先、天柱山那批人的糾葛——能招關羽,是不是說明張繼先又和他那個年代進行了溝通?

可如今見趙佶的模樣,沈約反倒開始分析起趙佶的轉變。

趙佶繼續道:“那些畫師得朕旨意,當下盡力繪制,可諸多圖畫呈上來,卻沒有一幅符合朕意。道長可知什麽原因?”

張繼先不由向沈約看了眼,暗想趙佶為何只問我,卻不問沈約?

趙佶和沈約的關系,哪怕張繼先也是無法推知,但張繼先卻知道,趙佶對沈約著實有著非一般的禮遇。

推知這些,靠的是他修道的直覺。

一念及此,張繼先微笑道,“或許天威之下,戰戰兢兢之人,難出妙筆。”

趙佶默然片刻,“道長說的或許也是一個原因。但在朕看來,孔雀起飛,通常是先起腳再展翅,而枝上的那只孔雀在振翅欲飛的時候,始終是先起左腳。可惜的是……那些畫師沒有任何人留意到這個情況,他們繪制的孔雀,或是足不動,或是出右腳。”

張繼先、沈約都有訝然之意。

能讓他們吃驚的事情已經不多,可聽趙佶這般說,二人還是多少稀奇——趙佶書畫雙絕,靠的不是皇帝的身份,而是因為他有比常人更高的洞察力!

這更像是天賦!

李彥大聲贊道,“聖上妙眼,這才能看出這般細微之處。”他當然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吹捧趙佶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