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4節 無間入有間

你以為玩弄著世俗,世俗不過當你為芻狗。你以為一切如意盡心,但在局外人眼中,你或許不過只是籠中的八哥、圈養的豬狗。

嶽飛持槍未發,冷凝不語。

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非不能,而不為,當真的圖窮匕見的時候,他嶽飛或許死,但崔念奴也一定要死!

高台的老嫗急聲道,“嶽飛,你莫要一錯再錯!”

凝望著崔念奴,嶽飛並未理會那老嫗,寒聲再道,“真神佑我,賜我明心!”

真神的臉色再轉粉嘟嘟的顏色。

那老嫗大皺眉頭,不知嶽飛又在搞什麽名堂。

嶽飛長槍斜指軟到在地的崔念奴,昂聲道:“嶽某只想保護自己的親人,嶽某有什麽問題?”

無人回應。

環望眾人,嶽飛一字一頓道,“你等既知銀瓶無辜,卻強行囚禁她,你等有何辯解?”

仍舊沒有回話。

真相面前,一切狡辯看起來本是那麽的可笑。

狡辯猖狂,並非自認正確,而是知道指鹿為馬,千古皆有,真相未見得在少數人的手上,但話語權卻在強權者之手。

“嶽飛迫不得己的出手,但嶽飛無錯。”

真神臉色轉紅。

眾人均未想到,崔念奴請出來的東西,卻成為嶽飛證明誠心的工具。

嶽飛聲音響亮,雙目炯炯,“今日嶽飛只問一句,你們放……還是不放銀瓶?”

高台那老嫗緩緩走出一步,“嶽飛……”

“不放又如何?”崔念奴臉上突然露出絲詭異的笑。

嶽飛暗自心驚。

非常時期當用雷霆手段。

眼下局面對他們極為不利,若不出手,只怕漸漸無能出手,他以崔念奴性命做賭,本是看出這女人愛惜容顏、也會惜命!

但這女人先前驚懼,隨即這般表情,竟似得到強援般?

崔念奴隨即道,“聽我號令,殺了張憲!”

一言落,那圍住張憲的幾個女人怔了下,可隨即長劍刺出,顯然在此間,崔念奴也有極大的權利。

張憲怒目圓睜。

嶽飛手上青筋暴起。

他們均未想到這種情況,崔念奴居然不惜命,仍舊決定孤注一擲。

長劍及體,張憲驀地一聲狂呼,竟向面前劍尖沖去。

那出劍的女子嚇了一跳。

她武功是不差的,但多年來,多是留在此間,和姐妹擊劍為樂,並沒有什麽搏戰的經驗,眼看張憲兇神惡煞的模樣,不要命的沖來,不由有些發慌,手上長劍微顫也有些偏斜。

長劍刺在張憲肋下,鮮血倏湧。

那女子見長劍染血,身軀微晃,神色駭然。

張憲卻是腳步不停,趁對方驚魂未定時、伸手奪下那女子的長劍,一劍向那女子的脖頸砍去。

“住手!”

周圍那幾個女子先慌後驚,在這生死一刻,卻是能力盡露,長劍如光帶縱橫,分切張憲周身要害。

張憲神色慘然。

崔念奴卻是冷笑聲中,倏然滾翻,就要離開嶽飛的槍尖。

嶽飛吸氣。

瀝泉龍槍驀地光芒閃亮。

那高台老嫗突然叫道,“你這是什麽槍?”

無人能應。

無人可解。

很多事情的爆發,就是發生在片刻之間,隨即難以挽回。

有劍尖就要刺在張憲身上,張憲不肯坐以待斃,手中的長劍也要斬落身旁那女子頭顱……

生死一刻,出手全憑本能。

梁紅玉不由閉眼。

她太了解很多無辜的慘事,就是這般猝然發生、到一發不可收拾。

長劍倏蕩,劍尖盡數指向半空。

沈約臉色微變。

韓世忠驚聲道,“是她,她來了!”

在那就要被血水浸泡、仇恨填充的地方,驀地插入了一個夢。

夢如空,夢亦如幻。

空怎破?幻怎滅?

世人眾生,不過是處於空幻之中,你如何能沖破自己所處的空幻?

張憲不能,那些女子似也不能。

劍尖紛紛指空,張憲隨即向地上倒去。

槍尖卻到了崔念奴的喉間。

這一次,似無停留。

槍尖寒芒照得到崔念奴眸中無盡的驚懼,她沒想到嶽飛真要殺她,而她真的無法躲避。

槍尖未入喉,卻入夢。

嶽飛一槍刺入夢中,心中大凜。

他以無間入有間,這一槍本是必殺無阻,他看得到張憲要死,那一刻的他殺心終起。

為什麽?

為什麽他們與世無爭,殺戮終究還是要降臨到他們的頭頂?

殺氣起,入夢卻滅。

他隨即看到張憲和那幾個女子長劍盡數揚起,避免了血光之災、張憲倒下,而那弄倒張憲的人到了他和崔念奴之間。

是人,不是夢。

是個如夢般的人!

嶽飛微有猶豫,他殺了崔念奴,一切再無挽回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