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7節 雷厲風行
都說邪不勝正,可這更像是世間最大的謊言之一。
很多時候,正直在邪惡面前,往往潰不成軍。
何也?
因為正直終有底線,邪惡卻如萬丈深淵。
以有涯隨無涯,殆矣。那帶著枷鎖的正直,面對無不用極的邪惡,有何勝算?
宗澤本是不安沈約的阻止,可見沈約侃侃而談,分析人心如看掌紋般,內心不由暗道——這小子看起來不到而立之年,還不及老夫年紀的半數,如何會將奸佞所想看的如此透徹?
這般想時,宗澤向李綱望去,正逢李綱望來,二人都看出彼此的振奮之意。
沈約盯著開始冒汗的童貫道,“宗澤如是戰敗,我建議有誤,之後你可以再談和議,蠱惑天子說所托非人,機關算盡,只為爾等苟且延喘始終期冀的紙醉金迷。”
趙佶神色蕭肅。
以往的他真不知道這些名堂,可經沈約說出,他卻知道極為合理。
童貫嗄聲道,“不是這樣的。”
他雖是這般想,但被揭穿的時候,忍不住立即辯解。
“你知道這是見不得光的,是以在我揭穿的時候,立即辯解。”
沈約搖頭道,“你既然知道正邪,奈何仍走邪路?”
童貫突然向趙佶跪倒,重重磕頭在地,額頭見了紅腫,可見用力之猛。
“聖上,微臣冤枉。”
童貫惶恐道,“自微臣跟隨聖上以來,素來盡忠報國,定西北、戰遼國,收復幽燕十六州,斬方臘,哪一件事不是為了聖上和天下?如今想必是有人誤解微臣,還請聖上明辨。”
趙佶沉默不語。
沈約淡淡道,“你所謂的定西北,不過是靠克扣軍餉、壓榨西北軍勇的血汗,用西北軍孤兒寡母的血淚完成你的荒誕無恥。你說的戰遼國,卻不過是用民脂民膏從金人手上買回的幾座空城。方臘起義,本是民怨所聚,你不知撫恤亂民請聖上改過是非,反倒斬了數萬瀕臨死亡、苦苦求生的百姓,你這般作為,若說是功績,那天下不盡是忠烈勇士?”
群臣聳然。
沈約所言無錯。
他們官官相護多年,泯滅良心的文過飾非,早就無視民間苦難,可當沈約說出的時候,他們才驚覺這個早被他們掩埋的事實、仍舊血淋淋的存在。
“如今金人入侵,只怕很快民不聊生,再多死難。”
沈約看向群臣,群臣多有垂頭。
“你童貫身為樞密使,掌大宋軍權,此刻本該殫精竭慮的思考如何阻擋虎狼之兵。”
沈約冷冷的再望童貫,“可你做了什麽?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只想著如何置身事外、與事無關;只想著如何排斥異己,順應聖上和揣摩我的心意!只想著害死忠良,成全你獨攬大權的心思,卻全然不顧天子對你重用,百姓對你的期待!”
他這般說的時候,不但童貫大汗淋漓,其余臣子也多數顫栗不已。
沈約說的是童貫,何嘗不是在說他們?
“你身在其位,不謀其政,和屍位素餐何異?”沈約蕭殺道。
童貫看起來只有出氣,卻沒了進氣。
沈約看向趙佶。
趙佶微吸一口氣,沉聲道,“將童貫削職為民,逐出宮中。”
一言落,童貫軟倒在地。
有宮中侍衛拖著童貫出了攬秀軒。
群臣望見,無不凜然。
哪怕宗澤、李綱見到這種結局,亦是驚錯,可詫異中卻隱約夾雜著興奮。
他們其實做夢都是想著這種結果,等到真的實現後,反倒覺得並不真切。
沈約緩望在場的群臣,“聖上讓我與爾等共商對金之策,我在此要聽的不是聖人之言,違心順服言語。我要聽的是真心言語,爾等最好謹記這點。”
無人應聲。
蔡京看起來就要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沈約隨即看向蔡京道,“還不知道蔡老有何對金之策?”
蔡京一哆嗦。
這些年來,他著實用權術搞倒了不少朝中重臣,可哪怕是他,也沒有如沈約這般——叱責太子詹事耿南仲,提拔宗澤為樞密副使,順便削了樞密使童貫的權利,將一個掌握宋朝最高軍權的人削職為民。
這不過是不到一個時辰內發生的事情?
自從趙佶登基以來,所做的事情加起來,都不如沈約做的這般效率。
見沈約問策,蔡京卻感覺沈約在索命。
王黼被他蔡京捅了一刀,只怕先行倒下,朱勔早前就被趙佶罷免,李彥被收了土地,眼下裝死隱居不出,童貫如今被一擼到底,六賊去了其四,只有他蔡京和梁師成還健在。
梁師成那面看起來也是臉色如土,他蔡京捅刀王黼的時候,絕沒想到,捅的卻是自己。
雙膝發軟,蔡京跪倒在地道,“老夫以為……對金之策仍要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