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0節 聖人之治

天涯很是感慨。

它不是人,可它又太像一個人。

是人,它才有真正的思考。

孫思邈對天涯的發問聽起來平淡,卻刺入所有人的心間。

聶山默然。

他終於聽出天涯的言下之意——我們是堅決的執行守善、存善,還是有選擇擇善擇惡,這本是不同的兩條路。

真正維系善良的人,不會因為脅迫、親情、規則和各種借口排斥善、留下惡。

當我們對善惡有了選擇的時候,那我們再不是維系善良,而是在維系可悲的規則。

這種規則漸漸讓我們向惡妥協,驅逐著善……

他聶山是在維系規則,而不是維護著善良,他聶山害怕的不是失去親人、忠誠,而是畏懼失去他賴以生存的醜陋根基。

沒人回答天涯的提問,或許他們心中早有答案,就像孫思邈在反問時已有了抉擇一樣。

“孫思邈決定實施他的計劃。”

天涯輕聲道,“他足足用百來年時間研究兩個世界的合並。他親眼目睹北周昌盛、北周被取代;他親眼看到隋朝興盛、強盛而衰,他也就知道大唐改變不了破落的結局。”

沈約神色微有澀然。

歷史證明,沒有任何一個朝代會永久的存在下去,可就像帝王堅信可以長生一樣,無數身在局中的人,始終堅信這個時代會至永恒。

人類從歷史吸取的教訓從來只是——人類根本不會正視歷史。

“於是在大梁國興起,百姓開始安居樂業的時候,他居安思危,終於選擇將真相話於蕭布衣。”

天涯所言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完顏婁室不由道,“蕭布衣如何對待此事?”

蕭布衣乃開國之君。

開國之君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清除老部下。

為何?

因為開國之君清楚知道所有人的實力,也深知自己的子女很難達到自身的能力,只有鏟除舊部,才能讓子孫繼承他的位置後鎮得住局面。

歷代開國之君若是知道孫思邈的真正實力,恐怕都會對孫思邈產生極深的戒備。

“蕭布衣初聽孫思邈所言,只感覺到不可思議。”

天涯緩緩道,“可蕭布衣畢竟是非凡之人,也有高明的見知,等孫思邈帶蕭布衣到達昆侖後,蕭布衣這才感慨世界奇妙,認為他自身雖然為中原之君,仍如井底之蛙般,然後他請教孫思邈,為何要告訴他這些事情?”

完顏希尹贊道,“蕭布衣是個清醒之人。”

天涯贊同道,“不錯,他雖成為帝王,卻是少有的不為帝位沉迷之人,因為他知道所謂的統領天下,不過是段過程。”

沈約目光閃亮,“有轉機。”

水輕夢立即道,“什麽轉機?”

沈約沉聲道,“自黃帝以後,世界所有的帝王都是局限認知,或醉心王圖霸業、千古一帝;或沉迷長生不死,千秋萬世,只有蕭布衣非常人,才會清醒的明白,人生不過是段過程。”

聶山忍不住道,“是過程又如何?”

沈約提醒道:“過程就如花開花落,落紅入泥,泥護花開。”

完顏婁室感慨道,“聽沈先生一說,人生似乎全無意義?”

“並非如此。”

沈約搖頭道,“你認識了人生不過是段過程,你就會減少對這段過程的貪執,從而尋找更有意義的人生。這就和修行般,去除五蘊遮掩絕不意味著讓你厭世,而是讓你不再受到五蘊的擺布,看得更清楚,才能更好的進行你的人生。”

天涯贊道,“若是世人都能理解你的說法,那這個世界無疑會好轉許多。可惜的是……這般簡單的道理,他們卻始終不能聽懂。”

沈約沉吟片刻,“蕭布衣明白生命不過是個過程,那他就不會執著的想要留存什麽。”

執著是因為認不清,當你一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看得清楚明白,你如何還會對其執著?

“正是如此。”

天涯感慨道,“孫思邈認為蕭布衣是個極為清醒、不執的帝王,這才將自己的想法說給蕭布衣聽。孫思邈認為無論任何制度,最關鍵的不是形式,而是首腦的清明!”

沈約贊道,“的確如此。”

他對孫思邈的見解由衷贊同,一個人頭腦不清,自然陷入五蘊泥塵,不能掙脫,同理可知,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甚至整個世界,都要有個清醒的大腦來調度運作。

在沈約那個時代,西方的人人民主更像個笑話,這世上絕不是三個臭皮匠就可以頂個諸葛亮,而是太多臭皮匠,只能將世界推入混亂的深淵。

你如何能希望諸多分裂的人,奇跡般有個一統的看法?

而以某某的名義更像是嘩眾取寵,混亂的世人,會有什麽名義?他們自己都不清楚。

老子對此早有清楚的論述——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