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彌留(第2/2頁)

楊廷和很謹慎。

皇帝沒死,外面直接發喪,是能讓江彬的號令缺乏可信度。

但站在江彬的角度,我這邊皇帝還有口氣在,外面就發喪了,我會如何想?這不是針對我還能是誰?

這更會讓江彬越發自危,那其反撲力度可能會更加猛烈。

楊廷和現在要做的,一是保證皇權順利交接,二是要穩住江彬心態,讓其一步步跌入陷阱中。

從這一點說,楊廷和跟楊慎的意見某些方面沖突很大,楊廷和看似激進但實則求穩,楊慎看似穩重卻非常激進,更喜歡劍走偏鋒,這也是為何後來楊廷和能在大禮議中全身而退,楊慎卻一生為大禮議所累的原因。

“用修,近日你不必再出面會客,府上加強戒備,外客到來一概拒之門外,若大事發生,為父將親入皇宮面見太後,商議定國之策,若為父在宮中盤桓不出,你便聯絡為父故交,找士子暗中生勢……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走這一步。”

楊廷和這是隨時防備朱厚照駕崩。

朱厚照死了,能決定繼位問題的關鍵人物,正是張太後,楊廷和有何決定都需要得到張太後支持。

但皇帝駕崩時入宮可是危險的一步棋,進宮容易出宮難,如今東廠和錦衣衛都在江彬控制下,為防止自己在宮裏被人扣押甚至誅殺,楊廷和必須要布置好身後事,把能調動的文臣武將給組織起來,甚至讓兒子利用讀書人的影響力,向朝廷施壓。

楊慎道:“父親,若亂國事起,誰人能力挽狂瀾?”

楊廷和走到兒子身前,輕輕拍了拍其肩膀,滿臉嚴肅,慷慨陳詞:“朝中勛貴,王公將相,全都心在大明,奸佞當道於國祚不利,危其己身,他們定會堅定地站在朝廷一方。”

言外之意,江彬真要造反了,指望別人不行,只有寄望朝中掌握兵權的都督府勛貴站出來,諸如英國公張氏、魏國公徐氏這些人。

楊慎點頭:“孩兒明白了。”

楊廷和望著兒子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寵溺,將自己寫好的兩份詔書交給楊慎看,楊慎知道父親這是讓自己更好地成長。

看完後楊慎心裏已然有數,沒有對這兩份詔書提任何意見。

第一份是傳位詔書,第二份是以皇帝口吻發遺詔,遣散京營團練、發還豹房伶人、倡優等。

都是準備皇帝死後,安民心所用,卻沒有任何一句提到江彬等皇帝身邊佞臣,就是不想打草驚蛇。

……

……

皇帝病重不起的消息,看起來隱秘,但其實因為豹房人多眼雜,四處漏風。

蘇熙貴很快聽聞消息,急忙來見朱浩。

此時朱浩才剛見過楊慎回到臨時住所。

“小當家,大事即將發生,陛下已長時間昏迷不醒,估計再有個三五日……一切都將被您料中!”

蘇熙貴很激動。

之前皇帝只是病重,還沒到要死的地步,現在猛然發現真要變天了。

唯一一個能在皇帝活蹦亂跳時就預言到今日這一切的人,就是朱浩,由不得蘇熙貴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朱浩道:“此等消息,如何得悉?”

蘇熙貴笑道:“宮中太醫透露,豹房內也有大把人往外傳。”

朱浩嘆息:“這個江彬,明明大權在握,為何這般不小心?就算他自己不明其中深淺,難道就沒人提醒他,此時應該對外嚴守秘密嗎?如此這般,那他將真龍困在豹房,有何意義?”

即便朱浩不是江彬的人,都覺得江彬每一步棋都下得很臭。

你他娘的都挾天子以令諸侯了,在皇帝病情的問題上還這麽不小心,隨便有點動向就往外泄,你這是嫌自己命長啊。

蘇熙貴道:“平虜伯哪有小當家這般遠見卓識?再說了,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誰都知陛下躬體欠安,誰不擔憂自己前程?”

朱浩笑道:“你說得也有道理。”

這又要怪朱厚照自己連下臭棋。

明明在豹房好好養病就行了,耕藉時非要強出頭證明自己病情穩定,策馬狂奔不說,還下田幹農活,結果當眾吐血,自證變成了不打自招!這也讓江彬等近臣很難圓場。

“說白了,陛下身邊都是一群蠅營狗苟之輩,他們見識短淺,鼠目寸光,只是如今……是否可以去信安陸,提前知會以換得擁戴之功?”

蘇熙貴著急地想要去跟興王府邀功。

我既然知悉皇帝要死的消息,把這消息提前幾天告訴興王府,事後興王府內那位當了皇帝,那我就是擁戴的從龍功臣。

這年頭,很看重這種提前擁立的功勞。

朱浩卻搖頭:“一切早有安排,即便現在傳信恐怕時間上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