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安瀾在溫暖中睡去,卻在嚴寒中醒來。

以往琪曼達和蘇麗都喜歡粘著她,每天起床不是腰上有個腦袋就是屁股上有個爪子,但今天卻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不僅如此,空氣裏還彌漫著一股由排泄物、汽油和廉價香水混合的惡臭味。

這不是草原,而是在一輛移動著的汽車上。

盜獵者?

安瀾緊張起來。

在十幾年的荒野生活中,她不止一次見到過這些可恨的家夥,知道他們個個都唯利是圖、喪心病狂。只要有買家出得起錢,違法犯罪不算什麽,生命危險也不算什麽,不知有多少明星獅子被他們麻倒,走運點的活賣,運氣差的就被剝掉皮子、砍下頭顱。

難道是有人對西岸獅群下手了?

周圍一片漆黑,只能通過氣味來分辨,安瀾抽著鼻子,迫切地想知道有幾頭獅子遭到毒手。但讓她意外的是,這輛車上沒有半點獅子的氣味。留下排泄物的是一種全然陌生的動物,絕對不是非洲草原上的物種。

好家夥。

這是直接給她偷渡出國了?

安瀾焦躁地拍了拍尾巴,不拍還好,這一拍,就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了。

還沒等她想明白怎麽個不對勁法,汽車就慢慢地停下了。大概是有人下了車,車身先是一輕,旋即聽到一聲拍門的響動,嘎吱嘎吱的腳步聲,悶悶的咳嗽聲。從嗓音來看,這是個男性。

幾分鐘後,又聽到一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旋即有人壓低聲音說道:“阿廖沙·尼克諾夫,你可真是叫我好等。本來我們昨天就要出發去雅庫茨克了,結果又多待了兩天,天氣太冷了,猴子們吵個不停……還以為這場大雪把你絆在沙發上了呢。”

“沙發上可不能賺錢,謝爾蓋·馬羅佐夫。”司機——阿廖沙又咳嗽起來。

“我就知道你惦記著我的錢。”被稱為謝爾蓋的男人說,“開了這麽大的車,這回肯定是弄到好東西了吧?讓我瞧瞧,如果東西不好,我可不想當冤大頭。”

阿廖沙哼笑一聲:“我保證你做夢都想要這東西。”

卡車後箱門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插銷被拔起,車門被打開,黑暗退去,安瀾看見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門邊上站著一高瘦一矮胖兩個男人,高的那個戴著毛線帽,穿著沖鋒衣,還在咳嗽個不停,應該是司機阿廖沙;矮的那個則戴著非常有年代感的老式遮耳帽,肥胖的身軀裹在駝色的大衣裏,眼睛直直地盯著籠子看。

狂風帶著鵝毛般的大雪朝貨艙裏卷,安瀾退到木籠角落,試圖把自己團起來取暖。

“我的老天爺啊!”謝爾蓋大聲叫道,“你,你弄到了——”他猛喘一口氣,短短的手指壓住胸口,又因為寒冷縮回口袋裏。“這不會是假的吧,你知道我這兒不缺孟加拉虎和蘇門答臘虎了,是吧?假貨我可不稀罕!”

阿廖沙嗤笑:“你睜大眼睛看看,這可是正兒八經的西伯利亞虎,野生的。”

西虎?

安瀾豎起耳朵。

剛才後退時她就覺得自己的體型不對,現在看來是又穿了,還是穿到了一頭西虎幼崽身上。

西伯利亞虎,即人們熟知的東北虎,是世界上最大的貓科動物,成年雄性平均體重是蘇門答臘虎的兩倍以上。它們生活在亞洲東北部,因為棲息地減少、偷獵和人類生活的幹擾,已經成為了瀕危物種,野生個體不到四位數。

在她思考的時候,謝爾蓋又說話了。

“野生的?你可真能吹牛。現在能弄到西虎的團哪個不是搞的養殖繁育,前兩天我打電話給去,開價這個數。”他比了兩個手掌,“這要是頭野生的,你把我賣了都買不起,趕緊的從哪來往哪去拖走吧。還野生的,哈!”

“這怎麽不是野生的了?”阿廖沙瞪眼。

他朝四下看了看,見路上沒有行人和車輛,這才壓低聲音說了經過。

“上個月大伊萬收到消息,說那邊盯著的母虎下了三個崽子。本來還發愁沒機會弄呢,虎王瓦西裏追著頭熊進了人家的領地,公虎的脖子都被他給咬碎了,就跟咬魚骨頭似的。母虎嚇得帶著崽子跑下山,正巧被我們逮住了。這可是頭漂亮的大家夥,將來崽子也不會小的。”

瓦西裏……安瀾記住了這個名字。

看來是領地爭端引起的禍患。公虎和母虎的領地是重疊的,一頭公虎的領地內可以有數頭母虎的領地,但兩頭公虎撞在一起就是你死我活,這具身體的父親還未曾謀面就已經不在了。

那母親呢?

她想知道,謝爾蓋也想知道。

矮胖男人急不可耐:“別吊胃口了,我信你就是了,母虎呢?”

“死了。”阿廖沙說。

“死了?”謝爾蓋的聲音都變尖了。

這可是極為珍稀的西伯利亞虎,而且是成年母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