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樹洞裏面很潮濕。

安瀾剛踩進去時差點滑個大跟頭,因為沒維持好身體平衡,只跌跌撞撞地繼續走了兩三步就從台階狀的土坡上翻了下去,一路滾到腐朽的樹根深處。

娃娃臉和軟軟也沒走運到哪去。

在慌張中沖進來的幼崽一只接著一只翻下去疊了羅漢,被當做底座的安瀾直接被壓成了一攤小貓餅,幾乎能感覺到小蟲子在泥土裏爬行時撥動皮毛帶來的瘙癢。她哼哼唧唧了半天才勉強把兄弟姐妹蹬開,爬起來喘口氣坐好。

四下漆黑,唯一的光亮來自狹窄的洞口。

然後——就像放恐怖電影一樣,雄性美洲豹的大臉出現在了洞口,將陽光完全擋在了外面,背著光的它看起來格外陰森恐怖,因為體型太大無法進入,只能把一條前臂伸進來狂亂地撲抓。

這個動作當幼崽們背毛都炸了開來,也讓跟在後面的雌性美洲豹勃然大怒。

隨著一聲極其響亮的吼叫聲,雄性美洲豹被什麽力量向後拉扯,硬生生被從幼崽身邊撕開了。兩只美洲豹在平地上戰作一團,咆哮聲如悶雷般在樹洞中來回翻湧,震得洞壁不斷有浮土落下,好像隨時隨地都會完全坍塌。

三只幼崽擠在一起從彼此身上汲取能量,軟軟抖得像篩糠,娃娃臉可能是直面了另一頭雄性的威風,整只豹子都蔫巴巴的,又不敢嗚咽得太大聲,生怕再把敵人的注意力引到這裏。

忽然,外面響起了第三個咆哮聲。

隨著這個咆哮聲而來的還有一個從未嗅到過卻不知怎的有些熟悉的氣味,不必親眼看到外面的景象,幼崽們立即知曉有第二只雄性美洲豹出現了,並且加入了戰局。

二對一,入侵者沒有任何機會。

打鬥的聲音漸漸向著離樹洞遠離的方向而去,曾經讓幼崽們膽戰心驚的氣味也慢慢變淡,當陽光再次被擋住時,洞口出現的不是那張陌生的臉,而是母親有些疲憊又有些警惕的臉龐。

安瀾無法形容自己看到它時的放松。

“母親”這一角色對大貓來說意味著很多:剛出生時溫暖的體溫和乳汁,成長之後更多的食物、不求回報的保護和技能教學,失去它們的庇護,野生大貓幼崽基本活不到獨立。

在這些生存必須的東西之外,母親往往還代表著純粹的愛,正如此時此刻它忍著傷痛也要第一時間走到樹洞邊上用一種非常溫柔的咕嚕聲呼喚自己的幼崽一樣。

娃娃臉和軟軟還在害怕,安瀾看了看它們倆,就勇敢地第一個爬了出去,在洞口被母親一口叼起來放到前臂中間,舔了又舔,親了又親,許久才把她放下來去哄勸另外兩個孩子。

到這時她才有空間去打量領地裏的“客人”。

這只雄性比剛才那只還要大,體重絕對遠遠超過100公斤,看起來簡直像頭老虎。這麽大的個體對於委內瑞拉境內的亞種來說更常見,放在巴西境內絕對是屈指可數。

這無疑解釋了為什麽入侵者跑得那麽快。

面對如此懸殊的體型差距,留下來戰鬥才是自尋死路,不如說它一開始會踏進這片領地來找繁衍機會就是一個很難讓人理解的行為,聰明點的個體應當能夠從領主豹留下的足跡中判斷出要面對的挑戰難度才對。

此刻這只巨大的雄性美洲豹正站在幼崽們待慣的藏身地裏低頭嗅聞,似乎在檢查殘存的氣味,少頃,它約莫是確認了什麽,身體姿態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一點,尾巴也搖晃了起來。

安瀾借著母親的掩護公開地打量著對方。

從邏輯判斷站在對面的肯定就是老父親,要是放在獅子身上她估計已經去互動了,可是現在是在美洲豹的身體裏,它們和虎的領地結構基本一致——雄性占據較大地盤,領地中有多個雌性占據的小地盤,兩性除了交配期基本不往來,非常偶爾才會共享食物。

領主豹是為了驅逐入侵者才過來的,現在它確認了領地內幼崽的身份,所以表現得很平和,輕舉妄動說不定反而會招致禍患。安瀾當然不會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麽一家親光環,站在原地欣賞欣賞體型就得了。

還別說,這的確是難得的風景。

做大貓做出經驗之後她的審美已經完全被貓科動物同化了,越龐大越好,越強壯越好,越矯健越好,照這個審美標準,這具身體的基因提供者可以算得上是美洲豹裏的美男子了。

其他兩只幼崽沒有欣賞到這種風光。

母親哄了半天都沒有成效,最後只能噴著氣坐在樹洞邊隨它們去了,安瀾倒是覺得娃娃臉不出來也挺好,雖說雄性一般不會傷害自己的後代,但也不排除有些雄性特別有攻擊性,會對雄性幼崽預先防備地痛下殺手。

好在老父親徘徊了一會兒就轉身離開了。

在它離開之後母親才完全放松下來,微微拱起的脊背和向後背的耳朵都恢復了正常狀態,喉嚨裏隱隱約約的咆哮聲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