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補更】

伴隨著雨季出生的幼崽一般不會缺東西吃,有著帶出兩窩共四只幼崽的經驗,母親在照料上更加得心應手,很順利地把這窩小貓帶到了三個月大,但它並沒有放松警惕。

今年的雨季……好像格外潮濕。

事後想想攝制組應該察覺到氣候有點異常,但是熱帶雨林環境畢竟以多雨著稱,每年雨季都會發生小範圍的泥石流、滑坡和洪水等自然災害,僅僅是降水過於密集很難引起足夠的注意力。

第一個表達憂慮的人是何塞。

這位土著向導當時正陪著林登和豪爾赫在河邊抓拍捕獵鏡頭,美洲豹在蹲凱門鱷,兩腳獸在蹲美洲豹,沒有別的事好做,三個人就習慣性地開始閑聊。聊著聊著,沒來由地,他開口說道——

“鱷魚要來了。”

林登的第一反應是在河面上尋找目標,但他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半根形似木樁的東西,站在岸上的美洲豹也沒表現出任何嗅到獵物要采取行動的跡象,他多少覺得有點疑惑。

反而是豪爾赫挑著眉毛,抓著胳膊上的紅點,一邊抱怨著雨林裏害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打針的蚊子,一邊吐槽道:“你知道人家技術上來說是條短吻鱷對吧?”

何塞笑了笑沒說話。

作為一個外鄉人,林登對流傳在中南美洲和南美洲的古老神話傳說做不到如數家珍的地步,自然不清楚何塞和豪爾赫正在討論瑪雅神話傳說裏制造了新世界之初大洪水的短吻鱷Itzam Cab Ain;但作為一個制片人,他非常善於傾聽和分析,因此只是豎著耳朵等待同伴為他解答問題。

半分鐘之後,豪爾赫打破了沉默:“水位好像是有點高,今天一天都在下雨,昨天和前天也在下雨,但再往前幾天看著都還好。”

何塞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從背包裏掏了瓶草藥制劑出來,示意他用這個緩解一下蚊蟲叮咬帶來的刺癢。

半晌,他不經意般說道:

“前兩天有一個現在住在帕裏卡圖巴的老朋友打電話給我,平時不上網不看新聞,每天忙著跑回聚居地去寫書,就是他提起了這個故事。”

“部落裏的?”豪爾赫若有所思地問。

“可不是。”何塞重新看向河面。

土地總是在警告,總是在保護,只是人們不懂得解讀——這是一些生活在部落裏的原住民常常掛在嘴邊的話。

不僅僅是南美洲的原住民,世界其他大洲的古老文明也都如此,認為人可以從風從雨從雷電從天空從大地取得神明示下的信息。

何塞的許多朋友都會偶爾神神叨叨地來上這麽一兩句,包括不僅限於“踩上森林的土地聽到它在低語”,“夜半時分聽到了野獸的歌”等一系列肉麻程度和唱歌無異的話。

撇開這些話在遣詞造句上的誇張性不談,何塞完全相信這些老朋友的腦袋裏有大量書本中無法學習到的東西,他們對某種動物的了解或許比將這種動物解剖實驗過的研究學者還要深厚。

怎麽說呢?

原住民和這片土地當然存在過“聯系”,即使科學也不能否認這種“古老文明通過無數年觀察總結出的以神話和預言形式傳承下來的經驗知識”,但是俗世化使得這種聯系被淡忘了,只有一小部分人還記得,還感興趣,還會為它的消亡覺得可惜。

作為最後的幾代土著居民,何塞和他的老友早就不住在原始環境裏——現在基本也很少有原始環境了,潘塔納爾的今天說不定就是亞馬遜的明天——但憑借著和這片土地最後一點薄弱的聯系,他們都察覺到了異常,看到了不詳的征兆。

“你怎麽看?”林登盯著鏡頭問道。

美洲豹終於等到了自己蹲守許久的獵物,以一個漂亮的姿勢從岸邊躍入水中,這一擊將剛浮出水面的鱷魚拍得幾乎又沉了回去,好不容易想潛下水遊走,又被掠食者拽出水面,只能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做起了無用的翻滾。

戰鬥過程持續還不到一分鐘,黑豹就完全占據了上風,用那可以咬穿龜甲的犬齒刺穿鱷魚皮,死死釘住鱷魚的頸部,拽著它朝岸上拖行。

大雨將眼前的一切暈成油畫般模樣,灰色的天空,綠色的大地,黃色的河水,橄欖色的凱門鱷,黑色和金色的美洲豹,原本清晰的形狀都變成朦朧的色塊。

大雨也把泥土表面變得很不穩定,將過去一年來堆積在地面上的養分連同泥土本身一起沖入河流,在陡峭的河岸上形成了幾乎要同河水一色的泥漿瀑布。

拖著獵物的黑豹在近岸出猶豫了片刻,選擇一塊空地就想往上爬,結果踩在滾動的泥塊上面差點打滑,還是憑借體魄才勉強站住了。

上方等待著的領主雌豹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抖了抖耳朵,它擡頭左顧右盼,旋即朝著側面跑了一段距離,選擇了一個更好的接應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