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補更】

俗話說得好:習慣成自然。

非洲大草原上本來沒有長期飯票,被花式蹭飯的次數多了,再兇猛的掠食者也會朝著金牌冤大頭的方向狂奔而去。

安瀾每次偷師都自覺蹲在不會有妨礙的下風口,上完課之後還會主動觀察老師的心情,心情好就靠近臣服、吃飯,心情不好就躲得遠遠的,一連跟了三個月,壞女孩這個級別的火藥桶竟然都沒找到過發脾氣的理由。

這也得益於它沒有什麽幼崽要養。

說來還有點唏噓,作為滿點戰士,壞女孩唯獨在照看幼崽這件事上毫無天賦,多年以來它一共養育過四只幼崽,有的死於同胞爭鬥,有的死於襲擊,沒有一個能活到成年。

安瀾總覺得這是一種惡性循環——

壞女孩脾氣暴躁,哪怕受到最低等級的冒犯都會給出最高等級的防禦反應,氏族裏多數成員都被狠狠地教訓過。打不過它這只母獸,當然要拿幼崽開刀。連幼崽都保護不了,它就會更加暴躁。

不過怎麽說呢?

唏噓歸唏噓,對安瀾來說肯定是現狀最好。

要是有幼崽需要看護、教導,壞女孩根本沒可能容忍她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更別說蹲點上去蹭飯了,怕不是頭天就會被從頭到尾開幾個洞,成為一只真正的“斑”鬣狗。

雨季末期,角馬家族開始沿河活動,從鋪散狀態改為密集分布狀態,為即將到來的大遷徙做準備。新生幼崽基本都斷奶了,活動範圍本來就大,又因為同類太多偶爾會出現找不到母親的情況,留給掠食者的捕殺機會成倍增加。

安瀾看了三個月紅牙血爪,自己身上的肌肉早就都在發癢了,想著反正是白給的機會,便挑了幾只容易拖倒的目標去小試牛刀。

結果當然是失敗居多。運氣好時也不過是堪堪嘗到血腥味。她知道亞成年斑鬣狗頭骨還沒發育完全,因此並不氣餒,反而覺得咬到就是有進步。

那天壞女孩就在稍微遠些的地方駐足觀看,看著看著就失去了興趣,甩甩尾巴走到河邊去喝水。不過那天晚些時候它在狩獵時做了幾個多余的拉拽,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她失誤的回應。

安瀾就當是了。

最近這位暴君對她確實寬容了許多。

不過要說態度,壞女孩對其他掠食者還更寬容。

安瀾曾經目擊過一場很有意思的相遇,當時壞女孩剛剛殺死一只斑馬駒,正在埋頭苦吃,從遠處忽然走來一頭饑腸轆轆的花豹。壞女孩只是擡頭看了一眼,並沒有多余的動作。

仿佛在無聲中達成了什麽默契,花豹平靜地走到獵物邊上,抱著沒被叨住的一頭開始吃飯,旋即平靜而不失友善地同競爭者分道揚鑣。

這是一個讓人很難理解的現象。

或許雙方都覺得打起來容易受傷,既然食物夠分,就不值得在雨季大打出手;或許雙方都擔心戰鬥時發出的吼叫聲會招來第三方,最後誰都沒法填飽肚子;或許它們曾經碰過面,是有跨種族合作關系的罕見個體……

安瀾猜不中壞女孩的心思。

只是一想到這位暴君在面對同氏族成員時習慣高壓逼迫,在面對其他動物時又收斂了殺心,她這個常常被逼迫、最近才翻身的對象實在是很想仰天長嘆、無語凝噎。

回家之後安瀾還和母親說起了這件事。

那時母親正在給她清理皮毛,因為打結的毛發被倒刺勾住,舌頭伸得老長,脖子擡得老高,等到把毛都理順之後它才開始傳授自己的心得體會。

安瀾總結了一下,大概就是雨季食物充足,花豹只是競爭者,打得過但沒必要打,但是在群內鬥爭時不表現出強硬,反而對低位者退讓,其他氏族成員,哪怕是被讓的那個,都會嗅到頹勢。

“嗅到頹勢”,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

然而讓安瀾沒想到的是,僅僅只過了半個月,她便親身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嗅到頹勢”。

巨變是從某個平凡的午後開始的。

那天上午下了一場傾盆大雨,土地吸飽了水分,高處泥濘不堪,低處積起了大大小小的水窪,供給觀光車行使的土路更是直接變成了小河。

下午開太陽之後,女王呼喊盟臣外出覓食,王室小團體、部分低位者和新長起來的亞成年也跟在了後邊,雄赳赳氣昂昂地朝著獵場進發。

按說十二、三頭斑鬣狗追殺犀牛都有勝算,殺只大羚羊、斑馬哪怕有母象看護的小象都應該是輕輕松松,然而那天狩獵隊回歸時有三名成員身上帶了傷,其中就包括女王。

安瀾看著它一瘸一拐地走回公共巢穴,一條後腿完全無法用力,大腿上被戳出了一個豁口,粉紅色的肉直接掛在外面,血倒是已經不流了。

說實話,這種傷口很眼熟,太眼熟了,以至於她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非洲水牛的傑作,甚至可以想象牛角是從哪個方位刺入,又是怎樣向外拉、怎樣把血肉鉤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