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建立新營地首先需要克服一個問題——

作為舉世聞名的“大象王國”,活躍在博茨瓦納境內的野象數以萬計,為了控制人象矛盾,當局一邊擴大人大象出口規模,一邊推動“合法獵殺”提案,此時還要把原本在生活在察沃的象群運進奧卡萬戈,無疑是在他們的敏感地帶上跳踢踏舞。

所幸基普加各夫婦這些年積累了很多人脈,又因為“歸家小象是頭象”這件事十分難得,業內不少前輩也不吝於伸出援手,最終才能打通關系,申請下來一塊位置合適、面積廣大的地皮。

為此,威爾在出示設計圖時面上滿是慶幸。

“……能同意把十三頭小象一次性挪進去已經很了不得了,短期內應該不會增添新成員,將來大概也是就近救助,所以在設計時留出來的單獨圈舍就比較少……至於安全設施,柵欄以外另外架設了電網,但是平時不通電,只是防患於未然。”

“卡拉象群現在在哪?”阿斯瑪戴上了眼鏡。

“那邊說主象群躲人躲得厲害,分出來的象群又太有攻擊性,一直沒找到好機會上定位環,所以不能完全確定。不過去年有目擊到在這一片。”

威爾指了指墻上掛著的地圖。

因為母象阿達尼亞還跟著老族長,瓦哈裏營地平時更關注主象群,選址時希望盡量貼近的也是主象群,但貼近歸貼近,安全起見,總不能往臉上湊,所以最終定址和活動區之間門還隔著點距離。

至少現在,與會者都感到很滿意。

前期工作耽擱了一點時間門,開始施工後倒是一日千裏。等到新營地基本落成,安保措施陸續到位,基普加各夫婦征求了雇員們的意見,最終選擇把這個未來數年的工作場所命名為“達拉加”。

達拉加。

橋梁。

簡單粗暴,卻也直指核心。

為了這一目標的實現,兩個負責人可以連軸轉地接發郵件,隨隊者廢寢忘食地補充知識,留在瓦哈裏的雇員們可以咽下不舍,看著貨車在煙塵中緩緩離去,也將他們身上的一部分永遠地帶走。

安瀾透過風口注視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容。

每天早上會把圈舍走一遍的清潔員噙著眼淚,為二號圈舍抱過很多次雨披的後勤在角落裏搓著鼻子,保育員加比前段時間門被調去照顧救助中心運來的小象,這次沒能隨隊轉移,此刻他正在拼命揮手,似乎要把好運都通過這種方式傳遞過來。

貨車在道路盡頭拐了個彎,他們的身影就被樹林吞沒,再也看不到了。

安瀾晃晃腦袋,靠回鐵籠內側,像過去做過無數次的那樣牽住了萊婭的鼻子。但這個動作她沒能保持很久——後方站著的阿蒂拉側眼一看,跟著哼哼起來,非得等到自己也被牽了才肯罷休。

兩個保護區之間門隔著數千公裏,走陸路非得花掉好幾天不可,基普加各夫婦咬咬牙選了包機空運。飛機在空中難免會受到顛簸氣流的影響,更何況起飛和降落時感受也相當異常,所以這一次他們需要完成的安撫工作格外繁重。

從進入貨廂到抵達哈博羅內,再到進入下一輛貨車的貨廂,兩名擁有宿世記憶的領導者忙得是焦頭爛額,腦袋嗡嗡響,鼻子也疼了起來。

總算熬到達拉加營地,安瀾當即帶著象群鉆進圈舍,任由隨隊獸醫在邊上來來回回地做例行檢查,說什麽都不肯再多動一下了。

三個小時後,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有精力帶著家族成員們到軟放歸區裏去看看,第一次用腳掌感受了這片有些陌生,亦有些熟悉的土地。

奧卡萬戈是避難所。

是祖祖輩輩生活過的地方。

吹拂過金合歡樹的風似曾相識,滑翔過開闊水域的牛背鷺似曾相識,飛躍過土路的吉普車似曾相識,就連依托大地傳來的竊竊私語也似曾相識。

一別經年,恍如昨日。

在巨大的喜悅之情中,安瀾佇立在圍欄邊緣,聆聽著來自遠方的歌聲,可惜命運女神到底沒有在第一天就垂青於她,或許是對方太過深入濕地,或許是今年的遷徙還未開始,在暗河般肆意流淌的嗡鳴聲中,缺了最扣人心弦的絲縷。

別著急。

她只能這樣告訴自己。

非洲象不是候鳥,不會長了翅膀飛走。

既然暫時找不到血親,幹站著浪費時間門也不是辦法,還不如抽空給小象們講一講奧卡萬戈的大象頻道。在這方面,她不敢自己很精通,但教教程度更差、甚至完全沒有程度的小象們總歸夠了。

還在瓦哈裏時安瀾就注意到了它們在這方面的“絕望”——每每到了需要運用嗡鳴的場合,它們就變成了啞巴和聾子,無法去說,又害怕去聽,最後只能化身為星網中沉默的黑洞。

只是那時沒有塵埃落定,接引小象進入電台的難度很高,教材的種類也不太對勁,指不定最後大家都會變成“說怪話的外國象”,所以就擱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