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象之歌(58)

賽思科和齊達並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惦記”。

當然,即使知道,他們也不關心“野獸”的痛苦。

剛剛結束的“熱身運動”讓齊達提不起精神,打電話說起收獲時也隱約露出點嫌棄之意:這個象群委實有點小,攏共不過三名成員,隊裏的新人還因為緊張瞄來瞄去瞄不準,槍一響,倒下的只有兩頭大象,最後一頭受驚逃竄,不知所蹤。

賽思科當場把這個新人罵的狗血噴頭。

齊達抱著手臂在邊上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解圍。

要不是檢查屍體時看到灌木叢旁還有一灘血,知道子彈沒落空,目標多半活不長,過幾天還能找一找撿漏,他才懶得做這個好人,掏出車鑰匙,打發新人把四根象牙運回鎮上倉庫——

他一手抖,差點抖掉的可是整個團隊的票子。

雖說賺得多,但揮霍起來也厲害。

幹這行的,前輩帶著後輩,老人帶著新人,一半時間在野外風餐露宿,一般時間在城裏花天酒地,再加上黑市裏還總有小型拍賣,各路買家開著豪車來的比比皆是,讓人看了就眼紅心跳,真正幹得長的,錢哪有夠花的時候?

就算真憋得住,總還得買裝備吧?

本地幾乎所有成規模的盜獵團夥都開著比護林員更好的越野車,拿著比護林員更好的武器,有著比護林員更廣的人脈,以及更加靈通的消息。

馬默雷納以前總說“錢只有花出去、花對地方,才能不停地賺進來”,齊達私心覺得這話很對,只是對著搭档賽思科不好懷舊般地說出口——

近年來,他們很少提起這個老上司。

大約五年前,馬默雷納突兀地退出了團隊,說是要去逍遙快活,起先沒人說什麽,後來才聽說他是查出了病,怕有命賺錢沒命花,於是就從最後幾筆交易裏貪墨了一大筆,腳底抹油跑了路。

事情到這裏,還值得罵一句壞東西,可是小道消息一則接著一則,沒過多久,馬默雷納在賽思科和齊達心裏已經從“壞東西”變成了“蠢東西”。

回想起來,賽思科就止不住冷笑。

“他怕著呢。”某天傍晚在篝火邊,他這樣嘲諷道,“抽走那麽多油水都趕著往外面砸,當票子是地上撿的,還不如死了爛在家裏。”

齊達沉默,無言以對。

馬默雷納幹的事……蠢,但行內蠢的也真不少。

剛開始幹的時候恨不得一天開上二十槍,晚上做夢泡在膝蓋深的臟血裏都不害怕,年紀大了,身體差了,覺得自己是被怨靈纏了,又是砸錢給巫醫,又是砸錢給慈善機構,還有的跑去打神像,背禱詞——不是為了贖罪,就是單純害怕。

他自己對這種行徑是嗤之以鼻的。

馬默雷納得了病,是馬默雷納運氣不好。

喬在七年前被扒掉了頭皮,那是他不聽話,晚上出去撒尿既不帶槍,也不檢查,正正給樹上的花豹送了飯,如此笨蛋,命裏活該有這一遭。

所以他總教育後入行的人:要仔細,要仔細。

濕地裏,樹林間,河流中,草原上,可不僅僅只有蛇蟲鳥獸在徘徊,也不僅僅只有鬣狗一樣煩人的護林員在追蹤,真倒黴起來,碰上想搶資源的家夥,那可就不是朝天開槍嚇唬嚇唬的事了。

這不,這一票才過去多久啊,營地就被盯上了。

賽思科組織搭起來的據點在一片林間空地,下車後走一段路就能到達,往西是更加茂密的植被環境,往東是停有獨木船的河流,方便又隱蔽,但架不住同樣有很多“專業知識”的同行跑來窺探。

貨運離後第三天,齊達忽然有了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在營地裏活動時很難放松下來。

那是一種……讓人渾身不舒服的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潛伏在暗處,死死地盯著他們一樣,非要說的話,就是多年前他還在戰場時被望遠鏡框柱的感覺,心跳加速,血液上湧,背後發涼。

傍晚時分,他和賽思科閑聊了一會兒,抽完了三支香煙,拍拍屁股上的草莖,準備帶人到營地周圍去做例行檢查,因為擔心是有什麽掠食者或者同行盯上了他們這群人,所以還全副武裝。

然而……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齊達坐回到篝火邊時,差點以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賽思科又是一副“你過於敏感了”、“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的樣子,晚上睡覺鼾聲震天響。

這樣不行。

作為一個常年混跡在野外的人,他應該信任自己的直覺——在這個深夜裏,肯定有什麽事發生了,在這片黑洞洞的樹林當中,肯定有什麽東西曾經遠遠地注視過他們,觀察過營地裏的火光。

抱著這樣的想法,第二天白天,他壓住了賽思科,並沒有讓小隊出去找獵物,而是對營地周邊進行了一番地毯式的搜查,終於找到了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