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通緝犯竟是我自己。

春雨驚雷,萬物復蘇。

自驚蟄之後,魏城就下了一場又一場的綿綿細雨。

這座位於大陸西南的小城為了抵禦邪魔入侵,建設時采用了大量的土石,一到冬日,凜冽的北風一刮,依附在地面、墻壁上的沙礫與浮塵便會飄滿大街小巷。遠遠望去,整座城都是灰撲撲的土黃色。

唯有到了早春三月,天上飄起牛毛般的蒙蒙雨絲,溫柔繾綣的東風一吹,才能洗去積攢了一整個冬季的塵土,讓這座城市重新煥發出鮮亮的色彩。

而最近的一場雨,已經足足下了半個月。

雖說和風細雨讓枝頭的嫩芽發出了新綠,也壓根打不濕行人的衣襟,但連著半月沒見到太陽,活像是被泡在水汽之中的感覺,還是讓魏城的百姓不免有些煩悶。

好在到了十五這一日,陰沉了許久的天總算是放晴了。

天一亮,魏城老百姓的眼睛都仿佛亮了許多,每個人臉上帶著洋洋喜氣,看什麽東西都覺得順眼了不少,連一貫嚴苛挑剔的城門守衛也顯出了些許和善,盤查時跟著寬松了幾分。

盛千嬋所在的商隊馬車就是在這種氛圍下抵達了魏城。

……

日暮時分,所有準備進城的馬車停在了城門外等候查驗。

盛千嬋掀起簾子,望著天際只剩半個的橙紅色夕陽,直到一只腳重新踩在地面,顛簸了數日晃得有些暈乎的腦袋不再那麽難受,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總算天晴了。”

背後,有人發出了一陣清脆的笑聲。

“千嬋,你一定是個北方人。”

說話的是個年輕姑娘,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模樣,束著高挑的馬尾,杏眼靈動,朱唇微翹,一身青色弟子服,打扮得幹凈利落。只有在衣襟和袖擺的位置,金銀線交織繡了幾朵不起眼的祥雲與飛鶴,昭示出她背後的宗門。

“而且你肯定也沒在南方生活過,但凡經歷過梅雨天氣,都不會覺得這十來天的春雨有多難熬。起碼天氣還不熱,不然一下雨整座城就像蒸籠一樣,那才叫難受。”

烏靈薇說著,將手上的幃帽遞了過去。

盛千嬋接過幃帽戴上,沒有辯解,只溫和地笑了笑,模棱兩可地說:“或許吧。”

這個世界的南方北方和她原來生活的地方是不是一樣,她還真不清楚。不過這話盛千嬋卻沒法對任何人說,哪怕是已經與她相處得頗為親密的烏靈薇也不能坦誠相告。

沒別的原因,像她這樣的外來者在這個世界可是有一個專屬稱呼的,那就是域外天魔。

雖說從這些天的見聞來看,所謂的域外天魔肯定不是和她一樣的穿越者,但不屬於此地所生且有智慧的人形生靈這幾個特征,恰好她都能對上……

這種一聽就是反派的存在,按照烏靈薇的說法,那是被任何一個修士看見就要當場打死的。

……

想到這裏,盛千嬋在心底幽幽地嘆了口氣。

一個月前她還在深山老林裏開開心心地考察野生動植物呢,哪裏想到一股莫名而來的妖風會把她卷到這個世界。

更為離譜的是,她好不容易睜開眼,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就看到一旁的懸崖邊一個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一頭跳進了風眼。

盛千嬋也不知道對方最終是落入了崖底,還是被風暴的余波絞成了碎片。反正等她反應過來,一句“臥槽”出口之際,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她拖著感覺快散架的身體湊到懸崖邊看了眼,一縷風都沒有了,整個山林安靜得跟鬼一樣,那懸崖更是高得離譜,底下深淵霧氣彌漫,用肉眼看根本什麽也看不見。只有在嫁衣女子原先所在的位置留下了兩樣東西:一枚玉符,一顆血色的圓珠。

盛千嬋原來什麽也不想碰,但是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後續,周圍又荒無人煙,快餓死的她也只能試著撿起那兩件古怪的事物碰碰運氣。

結果,玉符倒是沒出什麽問題,那顆血色的珠子卻仿佛長嘴了似的,盛千嬋只感覺指尖一痛,那玩意兒就化作一條血色的龍形虛影竄進了她的身體裏。

當時盛千嬋悔得腸子都青了,戰戰兢兢等了半天,沒等來自己暴斃當場,又發現四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揣著沒有半點反應的玉符帶著滿腹的疑問摸索著往山下走。

雖然直到今天,盛千嬋依然不知道那顆背刺了她的神秘珠子到底是什麽,但再看眼下的情況,她還是很慶幸當時沒有丟掉那枚玉符。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陌生的古代世界,戶籍制度居然比現代還要嚴格呢。

只要進出城鎮,如果沒有象征身份的東西來證明自己是土生土長的人類,那可是連城門都進不去的。而很巧,她撿到的玉符正好是一枚“身份證”。有了它,才能證明她在這個世界有“戶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