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劍出山河

(她想回界南了。)

白澤本是想將傾風關個五六天, 等他將外間的瑣事都處理好,再把人放出來。以免傾風與趙氏的人打上照面,又起什麽沖突。

可是他師徒二人所過之處皆是雞飛狗跳。西北獄的慘叫聲甚至連主峰的弟子都隱有聽聞。知道的是罰傾風入獄,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刑妖司新出了什麽酷刑。

再加上與趙寬為的對峙是在英魂殿諸多弟子眼前發生的,消息傳得半真半假,二人又相繼消失,各式荒唐揣測便甚囂塵上。

於是只關兩天就下令說要放人出來。

獄卒獲知此事甚感遺憾。

自打傾風來了之後,小妖們上課變得尤為積極。由於白天夜裏地不敢睡覺,精神萎靡, 每日見了他也再無抱怨挑剔,多是殷勤討好,抹兩把虛假的眼淚,求他再三確保傾風不會趁著他們休息拿走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

玩笑話,陳冀弟子哪可能是那樣的人?

他們以己度人,才這般惶惶不安。

被獄卒告知可以出去時,傾風也頗有些意猶未盡。

鳥妖的雜劇話本還沒講完,牛妖的人物故事也沒抖落幹凈,再不濟, 聽這幫小妖講他們如何入獄的故事都下飯得很。

只是偶爾有些吵鬧,叫得她耳朵疼。

等從山腳的牢獄走出來, 被幹燥清爽的日頭一曬,才發覺那山牢裏濕氣濃重, 陰潮發寒, 還是外邊的空氣更好。

高柳低垂, 白鳥悠悠。

傾風沿著修葺出的石子小路往前走, 拐過彎來, 瞥見路邊站著一道清瘦的人影, 新鮮道:“竟有人來接我。”

隨即又張頭張腦地四望:“居然不是我師父。”

林別敘兩手負後微低下頭,似真似假地傷心道:“叫你失望了。”

傾風見他兩袖空空不像是來接人出獄的樣子,可肩頭又被晨露沾濕,分明在樹下霧中等了自己許久,一時有點弄不懂林別敘此行的目的。

這人看著目光清透眉眼溫潤,有一張極好騙人的臉,偏偏肚中腸子有千百轉,傾風被他唬了好幾次,而今就是被咬過十次的農夫又見到那條蛇,不免謹小慎微。

林別敘在料峭春風裏巋然站著,任由她不加掩飾地打量,許久後,如蒼翠幼松一般被風吹得有些憔然,才擺了擺衣袖,伸出一只手,誠懇地道:“我來給你送樣東西。”

他手心裏的是一片銀白色的碎片,外形不規則,看不出是什麽材質。天光一照,還會盈盈閃爍,似有星河光彩流動,很是玄妙。

林別敘介紹道:“這是白澤的妖力,你留著吧。能幫你調用萬生三相鏡。”

“先生給我的?”傾風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嘀咕道,“雖說先生如今妖力每況日下,還是能拿出這種好東西。瑞獸白澤果然命厚。”

林別敘瞅了她一眼,沒說話。

傾風握在掌心,用各種方法驅動了下,沒發覺有什麽奇妙的地方,但既然是白澤妖力凝結的碎片,想來是很厲害的寶物。

她心思轉了一圈,剛張開嘴,就被林別敘搶白道:“你要是敢把它賣了。”

傾風這骨頭就硬起來了,尤其是在牢獄裏吹了幾日冷風後,跟著沾染了小妖們無法無天的痞氣:“怎麽?”

林別敘緩緩吐字:“我就讓先生,從你師父往後的薪俸裏扣。”

傾風愣了下,驚道:“……先生怎麽能同我一般無賴呢?”

林別敘卻是不與她爭這道理,笑了一下,轉身往出山的方向去。

山間野草瘋長,還未來得及清理,從兩岸一茬茬地歪倒在小徑中間,葉尖沉重的露水將泥地打得濕潤,他一雙白色的鞋從草木中穿行而過,竟都沒臟。

傾風在裏頭住的兩天都沒沐浴,身上沾了不少灰。進去時衣服穿的是深色,如今袖口和後背蹭了一大片灰白,臉也不大幹凈。

她看不慣林別敘一身清貴地站在她身邊。故意落後兩步,抹了把臉,趁他不備擡手去搭他的肩膀。

她自覺這個動作該是敏捷而隱蔽的,可手還沒夠上對方簇新柔軟的衣料,林別敘就跟腦袋後邊長眼睛似的轉過了頭,一把抓住她的手。

眸中帶笑,似是看她胡鬧,戲謔的話倒是很不客氣:“你還沒出來,我已經聞見你身上的味道了。”

“怎麽可能。”傾風悻悻收回手,在衣服上胡亂擦了擦,越過他走到前面。

陳冀終歸還是來接她了的,不過是矜持了些,站在回主峰的山道口。

他手裏拿著把紮成捆的繁茂枝葉,足有掃帚那麽大——一時沒找到柚子葉,不知是從哪裏薅來的東西——等傾風剛一走近,就往她身上猛抽。

不像是給傾風去晦氣,更像是要把自己徒弟整個給去了。

不遠處還站了幾個中年男人,先前在殿上粗粗見過一面,不認識叫什麽,想來是陳冀的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