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劍出山河

(“天下間,還沒人敢擋我的路。”)

庭院裏花落繽紛, 日不覺已漸西沉。

斜陽越過墻頭而照,滿地殘紅,是半片明, 是半片陰。

軒窗前的樹影也隨日偏轉,繞去窗外。屋內悄然暗了下來。

傾風收回視線,再去看前門。

挑釁的人聲越發響亮,還有人在敲打房間的門板。

“你們刑妖司的人莫非敢做不敢當?潛身縮首地躲女人屋裏做什麽?有本事滾出來!”

“刑妖司在我儒丹城是要只手遮天了嗎?要拿誰便拿誰,全然不顧朝廷法紀!若是肯直白給個說法也好,偏又唯唯否否, 找旁的理由左右搪塞,好沒志氣!今日老夫就算冒犯,也要刨根究底問個明白!”

吵的什麽東西傾風根本沒聽懂。謝絕塵見有架要打,再次把右手拔了下來,遞劍給她。

傾風也再次禮貌拒絕:“……不必了。”

袁明至今還沒醒,傾風說:“你扶著他,我來開路,先回刑妖司。”

屋外一群人堵在門口。加上桂音閣私養的打手,有五六十人之多, 擠滿了整個堂屋。走道上還有百來位仆從雜役,靜站著等候調度。

領頭的幾人輪流喊了一番話, 都未聽見任何回應,不由心下起疑。

“人真在裏面?怎麽半點動靜也沒有?”

邊上的店家低著頭, 回說:“打進來後, 就沒人出去過, 那倆丫頭一直在屋外守著。縱是飛天遁地也逃不出去。”

為首一排人的衣著氣度各有不同, 都是儒丹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世家望族站前面, 儒生緊隨, 富商列後。

本不該同時出現的一夥人,聽從崔氏召集,短短時辰便匯聚在此。

聽到店家這話,就有人嗤笑道:“那麽耐得住性子?連這罵也忍得,該不是見我們人多,不敢出來?”

“依我看,提棍沖進去得了,若論道理,也是在我們這兒!他們敢當街劫人,憑什麽我們不行?”

“都是初出江湖不知天高的毛頭小子,嚇他們一嚇,讓他們知道行事要收斂,不——”

話音還未落,卻是轟然一聲巨響,兩扇緊閉的門扉被人從裏面踢破,直接卸了下來。

正附在門上偷聽的幾人只覺被一股翻湧而來的巨浪拍在身上,還未來得及掙紮,整個人已被浪尖拋飛出去。

運氣好的摔在後方的人墻上,運氣不好的直接被木門砸在底下。

地上灰塵沸沸揚揚,在空中掀起白茫茫的一片。一群豪恣富貴人忙退幾步,在朦朧的光影與驚愕的呼聲裏,看見一道似渺渺雲煙的人影走了出來。

等臨近了,因光色昏沉,還不及看清她的臉,先叫她身側懸掛著的紅色劍穗吸引了視線。

那柄長劍該是館中姑娘們表演舞劍時用的工具,劍刃尚未開鋒,銀光鋥亮,紅穗長長垂落,直落到她腳邊,隨她走動微微搖晃,與她淺色的衣擺對比色彩明艷,尤為飄逸。

眾人還未斥責她霸道粗蠻,她先聲奪人冷笑一聲:“好生大膽,竟敢協同妖孽,在此地埋伏我等。我等在屋內對付那妖孽設下的圈套,你們就在外叫陣,幹擾我師弟心智,叫他昏迷不醒。我來瞧瞧,你們是有多大本事!”

說罷不等眾人捋清她話中意思,徑直沖了上來。

壯漢們迫不得已持棍上前,圍攻而來。

最前方的青年正是先前在前廳阻過傾風一次,叫傾風一腳踹飛的那名打手。他光顧著沖得快,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手上棍棒卻忘了出,橫持在前。

傾風單腳踩在他棍上,身如鴻雁,只壓得他長棍微微下沉,緊跟著便一腳踢在他胸口,如先前那般,將人踢飛出去。

此地狹小,青年滾在地上,順道撂翻了身後圍觀的一排人。五六人摔成一團,還未開打,聲勢直接掉了三層。

傾風腳剛落地,看也不看,手上劍光懾人,紅細流蘇輕甩,已朝著右手邊青年的脖頸割了下去。

涼意與刺痛順著脖上皮膚走了一圈,那人兩手頓松,面色慘白地去捂自己的傷口,魂魄嚇飛了大半,才意識到傾風手上未用氣勁,只淺淺破了他一層皮。

不過一瞬,這人仿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再不敢往前擠,倉促退到人後。

另一壯漢趁勢繞到傾風身後,與她僅余兩步之距,手中棍棒都落下來一半,要敲在她肩頭。只見一道劍光急轉,倏然便如閃電劈來,點在他胸口。不輕不重地往前一推,讓他生生止住動作。

傾風不急不緩地轉過臉,與他四目相對,清明的眼中既沒有笑意,也沒有憤怒,只有像看著楊花柳絲一般的寡淡,不過是今晨出門時隨意的一瞥,所以才繞他一命。

可這柳絲若非要來拂她的臉,她順手折了也就折了,不會憐惜。

雖一字未說,可眾人都懂了她意思。

摔倒的青年好不容易爬起來,擡頭一看,二十來名打手已盡數退開,在傾風身邊騰出一圈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