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劍出山河

(“好懸好懸。差點沒趕上。”)

傾風上了主道, 迎面便遇見一群衣冠整肅,在街頭指揮巡檢的官差。

遠處還可以望見數人隊列正舉著火把,張揚聲勢, 腳步聲紛冗繁雜地往街巷中跑動,手中敲擊著銅鑼高聲呐喊。

周遭百姓聽其喝令皆是門窗緊閉,城中一派戒嚴勢態,看著是將府衙裏能用的人丁都派了上來,連刑妖司也不例外。

這陣仗縱是在邊地都鮮見。

傾風經歷過時晴時雨的天氣,遇到過朝秦暮楚的人, 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善變的城鎮。

前兩日還是遊方術士滿地撒黃紙,騙子官差四處捉鬼魂。今日就是提刀跨馬戍孤城,寒劍獨立證丹心了。

差點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且慢!”傾風提氣追趕,身如鴻雁地起落,朝著前方的一隊人馬沖了過去。

為首衙役見有人影在街上飛奔,穿的還是一身輕便的修身勁裝,以為又是哪個仁義上頭非要過來添事的少年俠客,揮著手厲聲喝退:“朝廷跟刑妖司正在緝妖,閑雜人等速回屋去, 今夜不得外出!”

傾風直接一個腰牌甩進他懷裏。

衙役手腳忙亂地接住,還未看清上面的字, 就被傾風揪住了衣領質問:“緝什麽妖?誰讓你們出來緝妖?還弄這般大的動靜,打草驚蛇不知道?”

他們幾人都才知道霍拾香的來歷, 這群官差居然已經連街道都給圍了?

青年被她一推, 沒有防備, 後退了一步, 站穩腳跟後再定睛看她, 發現是個生人, 猜測她就是上京來的修士。

邊上的兄弟舉著火把靠近,火光撲到她臉上,映得她眼睛臉頰都是通紅一片。

那衙役以為她震怒,愣了愣,連忙一一稟說。

“這位先生,這可賴不得我們,要真說來,這分明是從刑妖司裏傳出的消息!”

今日先是一幫望族豪紳糾集圍堵刑妖司,再是刑妖司將一幹鬧事人等全數關押,隨後縉紳們著遣仆役回家報信,弟子將其余服過藥的百姓帶回司中。

照章程來說這是沒問題的,偏偏問題就出在帶的話上。

因事情背後涉及了妖毒,雖真假未定,但總歸不夠光彩。

士族子弟們心虛生怯,哪敢將自己的聲名與妖邪扯上關系?叫仆役捎帶的幾句話便說得含糊其辭,只道自己受了妖人蠱惑,險些釀成大錯,現下得在刑妖司小住幾日,確認除了危險再回家中。

不到半日,城中百姓都以為儒丹城裏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妖,謠言甚囂塵上——

什麽權貴子弟幾乎半數折損,什麽刑妖司還在秘密拿人,什麽要從京城派兵才能除掉此妖之類。

語氣信誓旦旦,說得刑妖司與衙門的人自己都慌了。

傾風聽得一個頭有兩個大。不過短短半日,在他們沒關注的地方,居然能鬧出那麽大的亂子。

她驚道:“刑妖司就無人出來澄清兩句?!”

幾名衙役與她大眼瞪小眼,盡在不言中。

刑妖司的弟子平日不管這種雜務,如今扣下那許多人,連地方都安置不下,哪怕有張虛遊從旁指點,依舊是一陣兵荒馬亂。哪還有閑情去管城中流言?

等察覺事態嚴重,再說什麽,已無人肯信了。

季酌泉幾人跟了上來,聽完了後半段故事,一時不知該覺荒唐還是滑稽。

衙役見他幾人面色復雜,也是迷糊,補充說:“可是另外幾位京城來的先生也說,城中確實是有只蜃妖啊!而且恐要在今夜發難,責我等護衛城安。”

傾風不假思索就要罵:“另外幾個怎——”

林別敘碰了碰她手肘,幹咳一聲提醒。

傾風陡然想起,出門前他們還不知霍拾香的境遇,只以為她也是個暴戾恣睢的藥人,對她多有防備。

林別敘為防柳隨月深究,確實有連敲帶打地嚇過那兩人一通,想是他們誤會了。

衙役見他們神色諱莫如深,以為是他們不信,急道:“刑妖司的弟子有去詢問求證,那位姑娘自己說的!說是……他們大師兄說的。你們大師兄不是白澤先生的弟子嗎?豈能出錯?”

四人被噎得語塞,尷尬不知如何作答。

傾風直勾勾地看向林別敘,後者輕嘆一口氣,移開視線。

那衙役拍著手背,繼續道:“大夥兒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都是丈二摸不著頭腦,幾位先生又不在,無人知情,只好互相一通核對,覺得該是如此了。今夜若真有大難臨頭,我等總不能幹坐著等死。於是加強戒備,特意派人嚴守城門,任意人不得進出!”

他說話語速飛快,中間不帶停頓,好不容易一口氣到了頭,長長一個深呼吸,高聲說出結論:“果然抓到個行跡鬼祟的女人!”

傾風眼皮直跳,猜那個人是楊晚吟。

果然,就聽那衙役聲情並茂地描述:“將人帶到刑妖司一問,那女人滿嘴的謊話,又說自己是楊柳,又旁敲側擊地問幾位先生,妖身上的煞氣能不能消解。偏不說自己是來做什麽的。呵,哪有人信?一年輕先生覺得她良知未泯,詐她一詐,說城中的蜃妖已經入魔,今日追著崔二郎時半道發狂,連殺十多人,血流成河。現下失了蹤跡,可能還要害人。望她發個善心,救救無辜百姓。那女子這才糾結著說出,她與蜃妖相約在葉小娘子的舊宅裏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