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劍出山河

(我今日打了這半天,你同我說白費?!)

林別敘可能是只大妖, 傾風先前曾有過類似猜測,因他說話含糊其辭,本領變化多端, 可是左右都覺得有哪裏不對。

畢竟這人裝白澤的弟子是裝得真像,又能引動白澤之力,傾風實在想不出他能是哪類妖族。說他只是個人也是信的。

可是此番他連妖域都使出來了。

傾風是由衷敬佩的,這種敬佩之情讓她身上殺氣都消弭了不少。

這猢猻在刑妖司裝聾作啞十多年,居然沒露出過馬腳,真是個獨領風騷的騙子。

她鮮少覺得有自己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 一是無恥,二恐怕就是林別敘這番可以面不改色的臉皮。

傾風被他這突兀露的一手著實吃了一驚,當下沒機會與人分說,烏七八糟的想法全憋在腦子裏,橫劍朝霍拾香殺去時表情便尤為復雜。

跟在演什麽變臉的絕技似的,精彩紛呈,反倒比霍拾香更像個瘋子。還頻頻分心朝林別敘這邊瞅上一眼。

林別敘將傾風這一陣搖頭、一陣唏噓、一陣擠眉的反應都看在眼裏,攏了攏袖,“嘶”了一聲, 好笑道:“你這麽看我做什麽?”

霍拾香先前施展妖域耗費了大量妖力,被林別敘強行鎮壓後, 猶如猛虎被雷霆當頭劈了三道,燒焦了全身的毛, 氣得她腦門冒煙, 燥郁暴跳。偏又無從宣泄, 只能將恨意全轉到傾風身上, 出手比先前更為毒辣無情。

對方內息本就不差, 一身妖力又跟不要錢似地亂送, 掌風勁道強得駭人。

傾風只一手破劍,不想與她碰硬,便身形靈動地在她掌下遊走。步法詭譎,快似流星,憑的是一個靈敏。

這功夫可不比正面對峙來得輕巧,傾風一口氣提著沒松開過,稍有不慎就真如流水飛花叫人給拍出去了。

她剛想開口回嗆一句,霍拾香那不講規矩全憑心意的招式就攻了過來,逼得她險些岔了氣,幹脆閉上嘴,只賞林別敘一個冷淡的白眼。

林別敘這人閑得旁觀還不知安靜,一身寬袍垂落到青石之下,蹭上了臟汙的泥塵,他隨意提著往後一掃,染上更多的土痕,滿臉無辜地道:“在下冤啊。”

傾風雜耍似地遊走,下垂的劍尖從湖面勾起一串水珠,隨著繃緊的手腕朝身後人飛濺過去。實在是堵不住自己的嘴,哪怕是躺進棺材裏也要爬出來懟他一句才算過癮,當下語速急促道:“你這人怕是得姓冤,才能與冤這字扯上一星半點的關系!我說,就沒個人來幫我嗎?”

霍拾香一通亂打,讓人防不勝防,又占了個一力降十會的優勢,傾風想引她消耗身上的妖力,著實有點狼狽。

她這陀螺一樣地被追著轉了幾圈,還沒開始生氣,那邊霍拾香屢次拿不到她,倒先氣急敗壞,紅著眼睛一頓破罵:“賊子!畜生!你給我跪下!你這妖孽我定要削了你的賊骨頭!賤人速速受死!”

傾風被斥得愣了一下,沒想到霍拾香會爆這粗口,還連番的不帶重樣。

謝絕塵緊握著自己的右臂,雖有長袖遮掩也擋不住他右半邊身軀的劇烈顫栗,額頭出了層密密的冷汗,順著淌下壓在他長睫上,強忍著龍脈反噬的痛楚,在傾風靠近時告歉一句:“對不住了,方才受她妖力波及,現下實幫不上什麽忙。容我休整片刻。”

傾風瞥了眼,才看清他此刻模樣,也是好生嚇了一跳,忙道:“罷了!你忙自己的,不必管我!”

傾風擰腰旋身,轉了個方向,領著人折返回去。腳下踩著褶皺的水面,碎步移動躲閃身後的掌風,可能是疲乏下出了錯,腰身後斜一仰,右腿側滑,像是沒站穩,要摔將下去。

霍拾香立即疊浪似地拍去兩掌,只顧廝殺,露出調息時的一片破綻。

傾風卻驟然定住歪倒的身形,以強韌的腰力與卓異的肢體控制,生生將頹勢扭轉回來,整個人如同一片被風托起的葉子,避開對方厚重的掌風,猝然反身回擊。

那不中用的劍朝著來人胸口直直刺去,在霍拾香擡手推擋的時候,又陡然一挑,柔韌地襲向她的咽喉。

尚未能得手,那劍便在妖力的摧絞下應聲斷了,比陳冀掛的那一墻木劍都不當用。

所幸壽終正寢前,還給自己爭了點臉,折斷的碎片彈飛開時,削掉了霍拾香的一縷長發。

霍拾香下意識偏頭一躲,看著悠揚落下的青絲勃然大怒,屈指成爪,對著一旁的湖面向上抓擡,想將驚濤喚起,直接把戲耍她的傾風埋了。

這一招數她此前暴躁罵人時也試著用過一次,可惜這妖域中的湖水是受林別敘掌控,只微微起了點波瀾,連水花都沒濺起一朵。

喪失了水性大妖的天賦威能,又一路受挫,對於滿腦殺性的霍拾香而言,卻是比死更為痛苦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