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劍出山河

(天下間,沒有她學不會的劍!)

“咚——”

那無端而起的鐘聲, 又響了第二道。

白澤眼皮猛地一掀,眸中金色光暈閃過,人已瞬移至殿門之外。

殿內正在議事的一眾修士趕忙跟了出來, 恰看見連綿山脈上的樹枝如同被一陣從天而降的風壓低了頂梢,正麥浪似地層層向外遞延,而風波的中心就處在對面的劍閣之上。

“什麽東西?”幾人茫然回望鐘樓,又看向身邊的同僚,“是何人在敲鐘?”

林別敘低聲咳嗽著走出來,中氣不足地解釋道:“想是, 山河劍的劍意。”

他的聲音與第三道鐘鳴合在了一起,沒泄出來半分。但臨近的人讀懂了他的口型,不假思索地反駁道:“山河劍,何時為人出過第二道劍意?”

白澤喉結輕微滾動,兩手負到身後,長袖掩住虛握的雙手,聲線平坦道:“現在有了。”

軒窗內,樹影投映著的長桌旁。

紀欽明執筆右手忽地一抖,在紙上留下橫長的一道。他看了眼飛濺出去的墨漬, 又出神地瞥向窗外。

那陣忽如其來的疾風已經止了,他思忖著沒有作聲, 身後的黑影先行訝異道:“又一道劍意?人境,難道真的要出劍主了?”

沉吟片刻, 又道:“不過, 也不定能活到那時候。”

掌刑師叔正與陳冀角力, 按著他手不讓他亂動, 見那劍光突然飛走, 本就繃緊的面皮更是抽搐了下, 當下顧不得手癢的陳冀,縱身追了過去。

劍光果然是朝著傾風直去,但傾風見勢不對,已掉頭往山下飛竄。

來時不見多迅速,逃跑時殘影都出來了。

掌刑師叔感覺整個腦漿都在沸騰,燒得他理智成了灰燼,一時半會兒分析不出是自己有毛病,還是傾風有毛病,只能追在後頭大喊道:“陳傾風你馬上站住!”

掌刑師叔平日板著張臉不怒自威,這話更是吼出了撼動百川的氣勢,傾風的耳膜都隨之鼓動,不必回頭,光憑著聲音就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副他要吃人的表情。

身後那劍光追來的氣勢又急又兇,還帶著股凜然不可侵犯的颯意,傾風以為是刑妖司的在興師問罪,哪裏敢停?魂都要跑丟了。

“不至於吧!不至於吧!”傾風發覺自己竟甩不脫這劍,頭皮發麻地吼道,“真不是我動的手!怎麽只來打我?!好歹聽我一個解釋!”

掌刑師叔提著口氣追在後面,一雙腿腳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急得大叫:“是劍意!是劍意!”

“這特娘哪裏是建議!”傾風氣得直爆粗口,“這是索命吧!”

掌刑師叔對自己的威勢全無所覺,還嘶聲呐喊著,聲如雷霆,殺氣一道更比一道重。

後面的幾位兄弟倒是能明白,可惜反應不及他快,嗓門也不及他洪亮。還有一群弟子追在身後,烏泱泱的一片,彼此都在嚷嚷,壓過了他們的聲音。

傾風沿著下坡的山道一路沖刺,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本就聽不清楚,這下更是嗡嗡一陣,除了掌刑師叔的幾句之外,如聽五百只鳥在同時狂叫。

於是一個逃,數十人追,一道流光在上方飄,現場徹底亂成一鍋粥。

眾人還是第一次遇見要山河劍的劍意跟在屁股後頭追,還幾乎追不上的情形。胸腔內短促的呼吸與翻騰的情緒不停沖撞,噎得他們快要背過氣去。

也不知道這劍意離開劍台太遠,是不是會半道消散,幾人急得眼眶發熱,險要憋出淚來,叫不停傾風,只能對陳冀道:“別跑了,陳師兄!陳冀你快喊你徒弟停下!”

“這小兔崽子啊!到底是從哪裏蹦出來的?!”陳冀哭笑不得,大罵了聲,第一次承認自己身子骨是真的老了,屏住呼吸,帶著內力朝前方吼出一聲,“你給老子站住!”

歷來陳冀要動手之前,都會說這麽一句。傾風一聽,不敢回頭,腳下動作不由更快。

那劍意迅如電掣,卻不如她靈敏。傾風跑動時左右來回地打轉,劍意跟著調轉方向,硬生生被拖慢了速度。

傾風的機靈,在不該出現的時候,依舊表現得十分優秀。

屢次被戲耍,劍意拖拽著尾光,對著傾風所在的方向顫抖了一下,赫然發出一聲低鳴。

那一抖,將眾人的五臟六腑都跟著攥緊了起來。不知所雲的尖叫聲頓時響徹林間。

好在此時對面山道上也有一群人聞訊趕來,目睹這一幕,張口結舌,出手作擋。

季酌泉立即抽出長劍,飛身向前,對著虛空全力劈出一道劍氣:“定!”

劍勢到傾風跟前時已不猛烈,傾風下意識避開,回了下頭,那道追逐的白光趁機襲近,直直沒入她的額心。

傾風腳步驟然一頓,眨了下眼,視野中殘留著的山道崎嶇迂回的畫面,轉瞬被漫天柔和的白光所取代,隨即手腳一輕,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