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劍出山河

(要不我今夜去他家裏探探底?)

傾風走到院門前, 已聽見裏頭呼嘯的掌風聲,陳冀站在空地上打拳,繼焰被他隨手丟在一旁的石桌上。

傾風不想觸他黴頭, 在一旁等了等,陳冀瞥見她,三言兩語挑揀著說了:“人境裏潛藏了不少心懷叵測的妖兵,要按捺不住了。紀欽明想借你引他們出來,好肅清人境的妖風。也想知道,為何妖境的人能在我人境來去自如。”

傾風聽著一愣, 頭一回知道自己這麽招妖恨,作為初出茅廬的半生牛犢,頗有點受寵若驚,緊跟著狐疑道:“他究竟是想借此以報殺子之仇,還是真心公而忘私。”

陳冀收了勢,悶聲悶氣地說:“要是十五年前的他……”

“——那就是真心。現在你也不知道。”傾風搶斷他的話,又說,“師父,往後這樣的廢話可以不必說。”

陳冀被這逆徒氣得短壽, 抄起邊上的長劍,覺得幹脆自己幫妖族清了這禍害得了。被傾風嬉皮笑臉地按住。

跟今日日頭太毒也有關系, 陳冀看著傾風那明媚的笑就有點燥意,轉身進了屋, 用腳勾著木椅往外一拖, 就著桌上的冷水直接喝了兩杯。動作間摔摔打打, 連上翹的頭發絲兒都寫著他脾氣不好。

傾風快步跟進來。

室內陰涼不少, 她反手合上門, 決定避一避陳冀的火氣, 沒坐到他對面去,而是搬了把椅子,離他一丈遠,靠在墻邊,問說:“不過,紀欽明究竟是想我如何做這餌啊?”

“還能是怎麽?像這次儒丹城一樣,不過要將你送去個更荒落的地方。”陳冀嗤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著,要親自送羊進虎口的。”

傾風嘀咕道:“我也不是羊啊。”

陳冀瞪著她,將手上杯子往桌上一拍,語氣十足沖道:“你就算是狼又有什麽用?那幫妖族在人境不知有什麽內應,不舍出塊肉去,如何能釣得他們出來!你當是那麽簡單?到時候就放你一人孤零零地在空城裏打晃,街頭巷尾四面八方全叫那些妖給圍了,你就是狼,也得被摁著當狗打!我看你拿什麽囂張!”

陳冀今日真是七竅都在冒煙,傾風不過蹦出個火星子,都能給他點著了。

傾風摸摸耳朵,暗自腹誹幾句,小聲為自己辯解:“我沒囂張啊。何況紀欽明若真有這種打算,總不可能連個後招都沒吧?他對我殺性再重,明面上的功夫總得做一做。”

陳冀滿口唾沫星子地數落:“我看你就是有心答應,不知輕重,好逞英雄!你們這些小年輕,出門帶個腦子都要嫌肩上太重,我能不知道?”

傾風回過味兒來了:“你就是覺著我會答應,所以先罵我一頓是不是?”

陳冀回得理所當然:“不然呢!”

傾風說:“那我要是真答應了,你還得再罵我一頓?”

“不然呢?”陳冀挑眉,“還得添頓打。”

傾風將“尊師重道”幾個字默默念了三遍,才勉強扯出個笑來,說:“呵,師父,胡天胡地都沒您能算。”

陳冀掀開眼簾,心不在焉又帶點警告地瞅了她一眼,隨即單手搭著木桌,低頭沉思起來。

傾風見他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本就滄桑的一張臉更又老了幾歲,拖著椅子坐近一點,說:“師父,你與他說談那麽半天,總該對他品行有所了解。又有那麽多年交情在,多少該有點把握。單憑感覺,你覺得紀欽明這人在想什麽?”

“說不好。”陳冀搖頭道,“人境不安生,誰都不可信,就算是親兄弟,也有骨肉相殘的。我今日幾次逼問,他都是隱約其辭,該是有自己的謀算,與我們未必相合。”

傾風都不知道自己還有謀算,這人分明今日才告訴她實情,還懶得詳說。憋住了沒嗆聲,憋出個不道義的想法來,說:“要不我今夜去他家裏探探底?聽狐狸說,紀氏寶庫裏有不少好東西,還有狐妖為他布陣。我去走一趟,指不定能窺出什麽秘密。哪怕偷不出寶貝,也爭取綁只妖出來。”

陳冀張開嘴,作勢要罵,狂風暴雨都醞釀好了,傾風及時從後腰摸出那枚白澤碎片,照著狐狸教過的秘文調出九尾狐的妖力。

陳冀當即忘了發怒,一臉新奇地看著那玩意兒。

傾風說:“狐狸都能全身而退,那我就更不成問題。何況是在京城,真要出什麽意外我隨意吼叫一聲,他能拿我怎麽樣?只要不被他當場捉住,他哪猜得到我是誰?待盤問完了,我再把人放回去。好過你我在這裏瞎猜。”

陳冀擡手指著她,嘴唇微張,又要說出那句很熟悉的話,傾風預知地開口,不給他機會:“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沒有,反正我有!”

陳冀悻悻撇嘴,一個字兒沒吐出來,被噎得難受。權衡片刻,覺得事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