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千峰似劍

(千般怨恨,萬種離愁)

不等傾風搜腸刮肚表表自己的誠心, 貔貅已很是警覺地擡起手,止住了她的話。

“等看你們是否真能說服謝引暉。這幾年他嫌自己的人城太荒落,總想著打我映蔚的主意。劫了我們好幾條商道, 害我損失了大筆銀錢。你們若是想要我拉下臉面與他合作,起碼得叫他先把這筆錢補上。”

傾風剛張開嘴,貔貅再一次拔高聲調,搶斷道:“不必同我說什麽難言之隱,無心之過!人城處境艱辛與我無關,我也不會為這些道理賣什麽情面!”

傾風只好點點頭, 將話咽下。

貔貅摩挲著拇指,垂眸沉思,又補上自己的條件。

“我話可先說在前頭了。什麽護道不護道的,只是名義上好聽。我知先生不過是想借妖族的威勢震一震昌碣的邪風,免得屆時萬民塗炭,自相殘殺。這座邊城,即便真打下來了,明面上歸屬於我,到底還是會成為謝引暉的根基。”

他邊說邊思考, 語速不快,到關鍵處還要停頓片刻, 前後推敲明白了才往下說。

談到利益了,話語才流暢起來。

“昌碣的百姓, 雖不是我映蔚的子民, 可若見屍山血海, 我亦是於心不忍。情理上願為先生助力, 全當是救世濟民了。可此舉於我實在是弊端太多。且不說謝引暉勢大之後, 難保會伺機朝我發難, 那我豈非養癰成患?再者說,映蔚向來獨善其身,若無故吞並昌碣,引起祿折沖忌憚,何異於引遠禍上身?縱我看不慣祿折沖的行事作風,也不得辯駁,他手下統領的大妖,確實百倍於映蔚,觸怒於他,我全無一爭之力。所以——”

貔貅比出一根手指,很快又多加了兩根,板著張臉道:“非我推辭,往後昌碣的三成稅銀,須得是我的。謝引暉出多少人,我只出他的一成,且不在前鋒出生入死。他在妖境飄萍羈旅,坎坷流離,不正是為了求一方安定嗎?我二人各取所需,他不答應,我也不答應。”

貔貅這小子看著粗心浮氣,對妖境時局倒是摸得通透,看來那麽多年的城主沒白當,混日子也混出些本事來。

各中的謀略權術,對邊上的白重景而言,就無異於是異文天書了。

大妖全沒聽懂,只聽見一句“矢忠不二”、“無一爭之力”,便大為贊賞地點了點頭。

貔貅滿嘴渾話,原來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也曉得他主不好開罪。

傾風面有難色:“私以……”

她只來得及說個開頭,貔貅立即將她剛擡起來的手按下,嚴肅搖頭道:“不商量。不同意就罷了。我也不貪圖昌碣的這份利。”

傾風:“……”不想聽她說鬼話,這是幹脆連人話都不聽了嗎?

林別敘笑說:“城主所求無可厚非,我當與謝師叔如實轉述。望他能念及同門之誼,放下舊日恩怨,與城主勠力同心,共安社稷。”

貔貅打了個寒顫,連連搖手道:“可別,我與他絕不同心,先生只需告知我結果,我就不出面了,免得一言不合,打將起來,白費了先生好心。”

他揣摩著林別敘的態度,覺得有戲,將自己想說的都說完了,精神松弛下來,又開始沒臉沒皮地吹捧起林別敘:“先生貴為白澤,陳傾風又是您擇定的人族劍主,謝引暉若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合該看在您的面上,聽您幾句誠心勸誡。”

傾風被噎得難受,覷著空隙總算插上一句:“給我個說話的機會。”

貔貅對她的如簧巧舌很是警惕,好似她也有花妖那般蠱惑人心的本事,唯恐自己動搖,踩進白澤的坑裏,小心翼翼地問:“與什麽相關?”

傾風不想開口了,沉默地指了指白重景。

“他聽不懂。”貔貅說,“我找人看好了他。不讓他通風報信。”

白重景嗤笑道:“憑你?”

“什麽叫憑我?白重景,你但凡還留著幾分良心,沒都被祿折沖騙個幹凈,此事你不僅該瞞報,還應為我等助力才是!”貔貅起身,用腿將凳子踢開,單手叉腰,指著大妖斥道,“趙鶴眠等人本就是從昌碣出去的人奴,而今謝引暉接他大任,欲重回昌碣掌權,與你主有何幹系?你要是連犀渠那狗東西都幫,往後出門也別再頂著重明鳥的威名了,我都要替你祖宗覺得害臊!”

白重景跟著站起,渾厚內力震開身後木椅,不甘示弱地問:“你是借著機會故意罵我?”

傾風將椅子往裏挪了挪,順道招招手,示意林別敘也給這兩位暴脾氣的大爺讓個道,請他們去外面打。

“我盯緊你了,你這蠢鳥!”

二人互相瞪著眼,大步往廳外走去。

不多時,院裏傳來兩人打鬥的聲音。

盛夏的暑氣在時晴時雨中已初露端倪,傾風搶過林別敘的扇子,輕搖著扇風,低聲說:“還沒找到陛下,又要去找謝師叔了。陛下該怎麽辦呢?總不能放任不管,叫他被花妖挾持著,換個地方繼續當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