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認錯爹的第十五天:(第2/3頁)

整整就這麽吵了三天,還非要拉著圍觀群眾站隊,武將宗親無一幸免,連亭估摸著就連路過無為殿的狗,大概都要被踹上黨羽的一腳。

連亭還要一邊努力防著首輔的探子,一邊暗中給太後、小皇帝梳理清楚朝臣們最近又在發什麽羊癲。

其實真要說也簡單,無非就是清流一派希望小皇帝直接認先帝為爹,先帝兒子的身份,能讓他繼承大統的事更名正言順。而楊黨卻極力反對,大啟歷史上以小宗入大宗的皇帝不只今上一個,也不是誰都認了前面的皇帝當爹的,如今陛下已經繼位,若要改認先帝為父,免不了又是一番禮儀大典的折騰,完全沒必要如此勞民傷財啊。

聽起來兩邊說的都在理,且一個比一個忠君,一個比一個愛國,仿佛他們天生不知道“為己謀利”四字怎麽寫,只廢寢忘食地想為大啟的崛起而奮鬥終生。

可如果他們真如自己所說的那麽偉大,朝堂又怎麽會至今還是一片烏煙瘴氣?

“他們真正圖的是什麽呢?”連亭給太後、小皇帝“講故事”也講了有一段時間,現在正準備緩步進入第二階段,也就是適當開始引導他們獨立思考。猜對猜錯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想法。

當年帶連亭的師父張太監,就是這麽手把手教的他,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不要妄想成為誰的“大腦”,替對方思考。

“能在這個宮裏活下來的,沒有誰是真正的傻子。他不懂,只是因為他沒有經歷過,你經歷過,卻不代表著你就優於對方。”這是當年連亭在被調入長春宮教楊皇後識字前的最後一晚,張師父一邊在燈下剪著燭火,一邊告訴他的最後一條生存之道。

其實師父這話之後還跟了句“主子永遠是主子,奴婢只能是奴婢”,但連亭對此打心眼裏不是很認同,也就假裝性地遺忘了。

不過對於前者他還是挺同意的。

宮中後妃多選於民間,與楊皇後一樣大字不識的還有不少。其中就有一位是早皇後入宮多年的貴妃,據說最初負責教她的是一個宮女,這宮女因祖父獲罪而被充入掖庭,入宮前跟著女先生讀過幾本書。

但她始終擺不正自己的位置,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我祖上闊過”的愚蠢,既看不上內監是個閹人,也看不上其他宮女出身鄉野,最後甚至敢對貴妃指手畫腳,覺得貴妃粗鄙愚鈍,不會發現。

但貴妃只是不識字,不是沒有腦子啊,她讀得懂別人眼神裏的鄙夷。

最後這宮女的結局可想而知,貴妃幾乎沒做什麽,只是讓過於苛責小節的先帝發現了她那點沒被打散的高傲心氣,人間就再容不下她這尊大佛了。

先帝覺得你今天敢自恃出身鄙夷貴妃,明天是不是就敢不滿祖父判決來刺殺朕啊?

別問這兩者之間的邏輯是怎麽建立起來的,先帝就是這麽個善於想象的小心眼。但如果不是楊皇後與連亭說,連亭甚至都不會知道貴妃也曾在這裏面出過力。她在整個事件裏看上去就只是一個被欺負了還不自知的傻樂天然派。

當然,也是因為這位敢想敢幹的“天然派”,才直接導致了先帝絕嗣。但這些就沒有必要展開回憶了。

連亭的重點是,這些往事決定了他不會小瞧任何一個人。

哪怕是從北疆來的、只有十歲的小皇帝。

皇帝沒著急回答連亭,因為他確實還有一些想不通,也許下次或者下下次才能夠給出答案,但他野獸一樣的直覺,讓他在對此事不是很清楚的時候就已經先抓到了關鍵。

或者說是對於目前的他來說比較關鍵的部分——太後的支持。

“朕回去會慢慢想一下再說,現在應該不著急。”小皇帝隱在簾後,用楊太後都很難看清的表情小聲問,“伯母覺得朕該認嗎?”

楊太後還在費勁兒地琢磨連亭之前的問題,她了解連亭的“教學”習慣,很清楚地知道從這一步開始,連亭是一定要逼著他們自己思考的,而且總能發現她有沒有找外援,想作弊都不可能。而她又有那麽一點點該死的勝負欲,不想在一個十歲的孩子面前輸得太難看。

在小皇帝問了第二遍後,楊太後才回過神,猛地一擡頭,差點被鳳尾的步搖流蘇拍到臉。她對珠簾後的小皇帝實話實說:“養母、伯母不都是親戚嗎?”

她對於讓別人叫自己娘沒什麽執念,只想盡力輔佐小皇帝直至長大成年而已。這就是她從小在農村老家學到的,哪怕她後來入了宮、讀了書,她也很難改變幼時就已經深深紮根在她心裏的宗族三觀。

什麽三觀?當一個賢妻良母,無怨無悔地奉獻,照顧好丈夫家裏的每一個成員。姑且不論這個想法到底對不對啊,就只說目前,楊太後她就是這麽一個樸素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