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認錯爹的第二十六天:

酉時三刻,太陽就落了山。

但一直等到亥時,絮果仍沒見到他阿爹回家。小朋友高度興奮了一整天,如今就要臨門一腳了,反而有些扛不住了,他此時就像一個被拉扯過了極限的皮繩,再難回彈,還皺皺巴巴,整個人在椅子上歪歪斜斜的徹底蔫了下去。

椅子旁邊的狐獴一家也是一個賽一個地困,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卻堅持陪絮果等到了現在。

只有不苦大師精神奕奕,他就像完全不需要睡眠一樣,從昨晚熬到了今晚,但依舊能一邊嘚啵得,一邊和絮果玩著交線之戲。

也就是俗稱的翻花繩。

不苦大師頗為自得,他娘過去總提著鞋問他,送你去泮宮你都學了點什麽?他真的很想和他娘好好說說,除了讀書以外,他什麽都學會了啊,就拿這交線之戲來說:“我當年可拿手了,怎麽樣,絮哥兒,叔叔我是不是寶刀未老?來來來,別睡啊,看叔叔給你表演一個‘沙暖睡鴛鴦’!”

絮果頭重腳輕地呆坐在原地,眼睛都直了,腦袋也徹底不轉了,但還是會下意識地給大師鼓掌捧場:“哇,叔叔好棒!”

促膝戟指,翻變久良*。

一直到不苦大師用靈巧的雙手給絮果展示到了“白日依山盡”,熟悉的馬蹄聲才終於由遠及近地從胡同口傳來。

“我爹回來了!”絮果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著急忙慌的開始了最後的準備。

不苦大師反倒有些意猶未盡,他把紅繩一圈圈纏好,收到了絮果專門放小玩具的寶匣中,還非要約好下次一起玩的時間。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絮果可太著急了,胡亂地點點頭,就帶著錦書往後廚跑,身後還跟了一串狐獴小尾巴。

等連亭進屋時,看到的就是不苦半夜敲打木魚、盤腿誦經的神經病場面。

再聯想到家門口一盞盞高懸的紅色宮燈,幽暗胡同口古槐在清輝中投下的枯枝疏影,以及四周隱在黑壓壓的陰影中的古樸大宅,唯有他家拔地矗立……這中式恐怖的小氛圍,志怪話本裏的鬼王來了都得磕一個再走。

“聞不苦你要死啊?”連亭進門後就毫不客氣地開口,他覺得這一切只可能是聞不苦搞的鬼。

“你一會兒別後悔。”不苦大師也沒著急反駁,只在放了狠話後問道,“你今天怎麽回來得如此遲?”最近平日裏已經很少見連亭這麽晚才從衙署離開。

連亭一邊解下厚重的披風交給下人,一邊表示,還能因為什麽?如今朝中勢力最大的兩黨都被一個小小的梁有翼卷入了貪汙風波,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他這個東廠督主怎麽可能躲閑?但連亭一天都心情開心,精神頭十足,頗有種“我還能和你再嘮十吊錢”的驚人氣勢。

每一個今天和東廠督主有過接觸的人,不管是朝臣還是小吏,哪怕是東廠衙署的野貓,都知道連大人的螟蛉子給他送了一塊生辰玉佩。

是小孩自己攢的零花錢。

連大人沉浸在這份孝感動天裏,一直到深夜騎馬回了家,都久久無法忘懷。

不苦心想著,這你就感動了?那一會兒你可別哭啊。

不過,不等大師開口,絮果那邊就已經端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回來了。當然,不是他自己端的,這又是湯又是水的,還如此滾燙,他肯定不會碰。因為他阿娘說了,小朋友也要懂得量力而行,他這個年紀手還不是很穩,最好別逞強拿比較容易給自己和別人帶來危險的東西。

連亭詫異極了,幾步上前,抱起兒子關心道:“你怎麽這麽晚還沒睡啊?”絮果的作息是很規律的,連亭一般都會默認他兒子這個點已經睡下了,“是不苦打擾你了嗎?”

不苦:???你這種有事都是別人的錯的自信精神,什麽時候能分我一點?

絮果反而維護起了不苦大師,有一說一;“沒有,我是在等阿爹啊,不苦叔叔只是陪我,幫我不要睡過去,不苦叔叔可好啦。”

不苦大師沉冤得雪,心情舒爽。

“等我做什麽?”連亭根本沒看不苦什麽表情,只專注著自己的兒子。他早已經和絮果說過了,不要等他,他忙起來有可能一晚上都不會回來。如果絮果等他,他反而會擔心。迄今為止絮果一直都做得很好,今天有什麽特別的嗎?今天……

今天是他的生辰啊。

連亭終於反應了過來:“門口那些燈籠和紙條是你布置的?”

“對啊,阿爹你喜歡嗎?”絮果期待的看著阿爹,他這些布置都是和阿娘學的,雖然,呃,有可能不是那麽完美的復刻拉,但他覺得已經像了九成呢。有彩燈,有條幅,就是沒有那種一拉開能下花花紙的拉花,他做不出來,和別人說了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麽。

連亭心想著,對啊,那明明更像他兒子的審美嘛,瞧這大紅燈籠多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