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吵架

晚上十點鐘。

葉星川洗漱完躺在床上,睜眼望向天花板,雙目沒有焦距,顯然是心裏想著事。

距雪崩發生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了,可他的情緒仍然不能平復,一閉上眼睛、他就總是忍不住想起那令人心生恐懼的一幕。

現在是網絡時代,雪崩視頻他見得不少,滑雪者在雪崩場景下逃出生天的視頻他也看過。可那些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他看看也就罷了,不會感同身受,也不會往心裏去。可今早發生的事能一樣嗎?

不能!

一是因為雪崩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是錄像的那個人;二是因為那場雪崩差點把樂言吞噬。

當時樂言的位置可不像那三個被埋住的雪友位置那麽偏,那三個雪友最後只是被邊緣地帶的積雪埋沒,她可是身處雪崩的正下方,那時她要是稍有失誤,就會被磅礴兇猛的雪埋沒。

以這場雪崩的兇猛程度以及她當時所處的位置來看,她一旦被埋,幸存的概率非常小。

只要想到這點,葉星川的手就忍不住發顫,那種緊張感就又會回到他的身體裏。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從學習滑雪到現在,葉星川也算是有點經歷了,特別是上次在暴風雪中迷路,兩人藏身於雪洞裏等待救援。那可是大部分滑雪者一生都不會遭遇的情況。那時的葉星川其實就心生退意了,但最終因為某些原因,他戰勝了畏縮情緒。

可今早的情況完全不一樣,那大自然的天威是任何人都不能抵抗的。

直到那時,滑野雪的危險性才真正展現在他面前,於是他陷入了糾結當中。

樂言此時也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但她並不是因為早間的雪崩,而是因為回來路上葉星川的態度。

她有些煩躁地拿起床邊手機解鎖看了看,與葉星川的聊天定格在早晨兩人互道早安,然後兩人一起去吃飯,後來遭遇雪崩,大家積極參與救援後就回去休息了。從那時到現在,兩人沒有任何的交流,樂言很煩悶。

她其實有些知道葉星川在想什麽,但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畢竟一旦說開了,事情可能會走向她無法控制的方向。

她不想失去葉星川。

樂言定定地看著聊天框,好幾次都打了幾行字準備發出去,最終卻又全部刪除,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半小時後,樂言還是沒有發出哪怕一個字,倒是葉星川先發來消息。

“在幹嗎呢?”

看到消息,樂言心神一振,心裏不滿地“哼”了一聲,想著“還知道找我嘛”,手下卻很老實地打字道:“玩手機。”

消息發出去後,她覺得自己的回答似乎有點生硬,於是又補了一句:“你在幹嗎呢?”

葉星川很快回復:“想事情。”

看到消息,樂言心裏“咯噔”一下,生出不好的預感。她不想順著葉星川的話說下去,但又想不到什麽好的話題,於是輕輕一嘆,打字道:“想什麽呢?”

葉星川:“想今天早晨的事。當時實在是太危險了,嚇到我了。”

樂言心想“來了”,她沉默了幾秒鐘,輕輕打字:“其實那種情況純屬意外,我滑雪十幾年來,二級預警情況下突發雪崩的,也就這麽一次。”

葉星川:“你忙嗎?不忙的話,可以跟我說說你以前滑雪都遇到過危險嗎?”

樂言沉沉呼出口氣:“好啊。”

她回憶了一下,開始錄制語音講述起來。

“三年前我在格魯吉亞的時候,遇到過一次纜車倒滑事故,不過沒受傷。剛學滑雪那會兒我還小,總是去找刺激,有次練習摸板把大腿摔骨折了。嗯,還有一次在二世谷不小心摔出道外,人掛在樹上了。還有也是在時勒泰,遇到春季大雪,迷路了……”

聽完樂言好幾條六十秒的語音,葉星川沉默了許久,不知道該回些什麽。

樂言卻好似知道他在想什麽,打字道:“聽起來我遭遇的危險很多是不是?其實也沒那麽多,我滑雪都多少年了啊!之前也有個朋友問我,說滑雪危險不危險啊。說實話,危險肯定是有的,但相對來說也沒那麽危險。我看過nsaa(美國滑雪場協會)的統計數據,2015——2016年,全美共計約五千三百萬的滑雪人次中,只有三十九人在滑雪活動中死亡,平均每一百五十萬人才會出現一次致命事故。這樣的傷亡率相當低了,和踢足球、自行車差不多啊。如果跟坐車的數據比,滑雪其實比每天出門坐車還安全。”

葉星川之前不知道這些數據,看完樂言的講述,心裏多了些了解,但他知道樂言這麽舉例完全是在偷換概念。

正常的滑雪危險性當然相當低,但到世界各國的野雪區去玩較高難度的滑雪呢?就像今天這樣從高處跳躍旋轉什麽的,那受傷甚至死亡的概率肯定會直線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