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時人對中秋節不算特別看重, 頂多只是與親友登樓賞月。

不過玩月詩也是文人的經典命題作文,不僅在場的人會和詩,不少人還會給遠在他鄉親朋好友寄詩, 說些“我在這裏看著月亮,心裏想的全是你”之類的肉麻話。

詩人的感情大多都在詩裏,甭管平時是不是有那麽要好, 寫起詩來一定是深情的!

三娘也是挨個給親朋好友寫了信,還準備批發一批杏脯當做中秋禮送給長安的親友。她這才新官上任呢,真要送什麽貴重東西也不合適,只能來個禮輕情意重了。

李俅送了這麽多蟹, 三娘本想邀崔縣令他們一起吃, 但考慮到李俅的身份又作罷了。

李隆基曾明令禁止地方官員接觸皇親國戚,即使近幾年已經不怎麽追究了也不能心存僥幸。她與李俅他們好歹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 要是演變成整個藍田縣衙都與東宮走得近就不美了。

李俅顯然也是悄悄地來, 沒有讓特意去告知崔縣令等人。

翌日一早,幾人就圍坐在一起吃蟹肉粥, 關中還真沒多少這種吃法。尋常人要得到活蟹可不容易, 連食材都拿不到,談何吃出什麽花樣來。

幾人還分吃了幾只整蟹,余下那些給繞梁等人也嘗了個鮮,只留著一小半養起來供三娘明兒過節賞月用。

吃飽喝足,三娘坐下邊歇息邊畫起了圖樣。

她如今作畫雖算不得多好,但勝在讀書多、見識廣, 對自己想畫的東西了然於胸,提起筆輕輕松松便能畫完一幅。

甭管是什麽時代, 人們對美的熱愛是壓抑不住的。就拿文字來說,過去的人玩出的花樣就不少, 比如有名的“鳥蟲書”就是篆書的藝術變體之一,顧名思義就是把許多筆畫變化為鳥蟲形態,大多使用在印璽和旗幟上,春秋戰國時期便風靡一時,以此作為貴族的標識。

蕭戡和李俅都好奇地湊過去看三娘作畫,等三娘畫成一幅後便知曉她在畫什麽了:她在畫印章圖案。

蕭戡毫不客氣地道:“這個好看,你給我也弄一個。”

李俅白他一眼,說道:“你一年半載都不寫幾次字,學人用什麽印章?”

蕭戡道:“不用就不能掛著嗎?我現在還是藍田縣的不良帥來著,給我來個帥印!”

三娘道:“這可不興說,我這弄的是私章,你要是說成帥印我可不敢給你了。”

蕭戡聽後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說錯話了,還美滋滋地道:“那就是有我的一份。”

李俅悄悄瞪他一眼。

蕭戡才不理他。

三娘道:“這估摸著得等過年才能弄成,所以我是準備拿來當年禮的,你們不用一直惦記著。”

她雖然開導了那位張婆婆,但對方說不定參加完婚宴後又一個人悶著,所以她準備給對方找點有新鮮感且有挑戰性的事幹。

她的親朋好友那麽多,每天給張婆婆一個新圖樣都不是問題!

還得告訴張婆婆這些私印都是將送到長安裏那些響當當的人物手上、能叫她和她夫妻倆名字在縣志上好好記上一筆的。

哪怕是為了她那位死去的玉雕師丈夫,張婆婆應該也會振作起來。

倒也不是三娘看到個人就善心泛濫,而是她確實看上了對方的手藝。

這可是她正式領俸祿的第一年,怎麽都給一直關愛著自己的親朋好友送份心意滿滿的禮物!

三娘說幹就幹,出城後便先把這些天攢下來的一批印章圖紙拿去尋張婆婆。

張婆婆聽說自己有機會幫丈夫名揚長安,嘴唇抖了抖,拉著三娘的手問:“真的可以嗎?”

三娘笑道:“當然可以。”

她從小接觸的都是鐘鳴鼎食之家,自己雖然不太看重什麽珠玉珍玩,卻也見識過不少名家雕刻的玉雕作品。

張婆婆這雙手還真沒比那些名家差多少,許多精妙的雕鏤技巧更是看的人嘆為觀止。

聽聞她丈夫當年是與人起了齟齬才一輩子窩在村裏沒再去長安,否則他說不定早就是長安有名的玉雕大師了。

既然本事擺在這兒,三娘當然樂意幫上一把。

張婆婆很快便認真地鉆研起三娘帶來的圖紙。

三娘起身告辭。

不想她才走出張婆婆家,就看見個膚白貌美的女孩兒笑意盈盈地朝她們走來。

三娘微訝。

這是那天的新娘子康麗娘!

看得出康麗娘新婚的日子過得很美滿,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步履更是快而穩。

她上前與三娘行了一禮:“見過少府。那天真是多虧了少府幫忙寫詩,要不然我們的婚事可能沒那麽順利。”

三娘笑道:“我可是吃了你們兩頓酒食的,寫首催妝詩不算什麽。”

康麗娘心道這可太重要了,三娘的催妝詩可是直接讓老秀才灰溜溜地跑了。

要是那老秀才厚著臉皮坐下來吃酒,誰知道他喝醉後會不會胡說八道?人一輩子興許就這麽一次嫁娶,康麗娘可不想因為這種人害得自己的大喜日子不夠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