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三娘向來熱情好客, 有人想和自己交朋友她自然不會拒絕。

她與王寶珠見了兩面,對對方印象挺不錯,敲定具體方案後頭一個便與王寶珠說了。

王寶珠當場表示自己要把妙香樓選址旁邊那幾處宅院也買下來, 捐贈給三娘拿來籌辦這個女子學堂。

王家常年資助各方讀書人,圖的就是廣撒網多撈魚,在縣城中買幾處宅子根本不算事。王寶珠也聽說了藍田縣要修縣志的事, 自然也想跟著蹭個好名聲。

須知讀書人是最愛惜自己筆墨的,你好吃好喝地把他們供起來,他們也就嘴上感謝你幾句,要想他們特意把你寫進詩文裏是不可能的。

能出現在他們詩裏的, 怎麽都得是焦煉師、丹丘子那樣公認的名士, 再不濟也得是個參軍錄事之類的,商賈的話他們可都嫌棄得很, 生怕自己身上沾上銅臭味。

她們王家有錢, 但也僅限於有錢了。

前些年朝廷沒錢了可是沒少拿長安富戶開刀,她們行事得低調低調再低調, 否則說不準下一個就輪到她們家了。

要是花點錢能結個善緣, 倒是一點都不虧。

三娘很快便把新學堂的名字擬了出來,叫采薇學堂。

這名字取自《詩經》中的《采薇》一篇,乃是那句著名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出處。

這詩講的就是征夫戍守邊關、對抗外敵時對家鄉的思念之情, 三娘準備以此奠定這個女子學堂的基調。

這是為征夫家眷而設的學堂,旁人想挪作他用就不容易了。她本身就是邊將的女兒, 為這些人爭取些好處一點問題都沒有!

夫子們都是現成的,盧氏她們隨著丈夫來赴任, 如今丈夫忙忙碌碌,她們倒是沒什麽事幹,可以過來充當學堂先生。

自家孩子也不必擔心,考慮到這些兵嫂們都是有孩子的,所以采薇學堂還有附屬的子弟啟蒙學堂。到時候當娘的在上課,孩子們也在上課,母親和孩子可以共同進步。

因為三娘自己還是縣尉,所以她把采薇學堂山長的位置交給了盧氏。

不得不說盧氏在女眷中的人緣還是很好的,崔縣令他們的家眷都被盧氏遊說過來幹活。

這天狄縣尉回到家的時候,就瞧見他妻子正一筆一劃地寫著什麽。

走近一看才發現她是在列采薇學堂的夫子名單。

山長後面跟著的就是盧氏自己的名字。

聽到丈夫走過來的動靜,盧氏也沒停筆,還是認真細致地寫完最後一個名字才把筆放下。

她伸手摩挲著第一排墨跡初幹的字跡,轉頭笑著和丈夫感慨道:“感覺我都許久沒寫過自己的名字了。”

人在閨中的時候,名字還有長輩以及相熟的好友喊一喊,嫁了人仿佛就沒了自己的姓名,她是別人的妻子,是別人的阿娘,唯獨不再是自己。

一開始盧氏常去三娘家待著,興許還存著點讓丈夫多關心關心她們母子三人的想法,後來漸漸就真的越來越喜歡與三娘她們待在一起。

狄縣尉對盧氏的決定也很支持,點著頭說道:“你這個山長肯定也能在縣志裏記上一筆,說不定占的篇幅比我大得多。”

狄縣尉本來只是開個玩笑,結果盧氏聽後卻有了緊迫感,決定這就再好好備個課,省得到時候鬧了笑話。

三娘是看重她才讓她當山長,要是把事情搞砸了,她怎麽好意思見人?

狄縣尉:“……”

又是感覺老婆被人搶走的一天。

入了臘月,天氣冷得大家都不出門,事情也就少了。

對縣衙來說最大的一樁事就是判決那夥人販子,因為公主府的人解救出上一批被他們賣掉的婦人孩子,所以這次證據非常充分。

他們受不了藍田大牢一天幾頓打的生活,自己陸續也招了不少,其中有個習慣記賬的家夥更是幫了大忙,讓蕭戡又帶著不良人前去解救了幾批人。

這些被賣的婦人孩子命運不一,有的運氣好些,被賣給人當妻子;還有些年紀還小,不記事,被賣去當“幹兒子”“幹女兒”,其實也是買賣雙方逃避罪責的一種方式,把人賣去當孩子只需要徒三年,要是賣為奴仆那可是要判絞刑的!

有個被賣的少女遇到的買家是個喪良心的,見她不聽話便非打即罵,後來知曉她是個不能生育的“石女”,竟還逼她到船上做最低賤的暗娼,嫖資一付,船簾一放,誰都能上船樂一樂。那少女受不了這樣的生活,直接跳進水裏,人沒了。

不審不知道,一審才發現這夥人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這是毀了多少家庭啊。

這還是他們供出來的,沒供出來的說不定更多。

三娘寫卷宗的時候都是義憤填膺的。

由於這夥人的性質極其嚴重,其中好幾個都值得判個絞刑,所以崔縣令得把情況上報給朝廷才能正式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