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塔影夕照(2)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葛稚雅冷冷道,“我不過是經過此處,想進新落成的雷峰塔看看,什麽公公不公公的,從何說起?”

阿南“哦”了一聲,問:“既然只是路過,為何要帶著鐵棍,穿著黑衣,藏頭露尾?”

“我一個女人走夜路,自然要帶個防身的東西,遮掩著點兒,難道這還犯法了?”

“這倒也是,尋常女人當然得小心點。”阿南說著,揮手間流光閃現,她從欄杆上直躍而下,笑吟吟說道,“可你這樣獨行天下無所畏懼的女人,就不一樣了……”

話音未落,她右手急揮,雪亮流光向著葛稚雅直撲而去。

葛稚雅揮手疾擋,可她的動作怎敵得過那光華一閃。

尚未看清撲來的那點光亮是什麽,她臉頰已然一涼,臉上的蒙面巾已被阿南扯掉。

塔內光線陰暗,門又被關上了,本來極為黑暗,但此時窗外雷電劈過,光線透過門窗,陡然讓塔內一片明亮,照出了葛稚雅的容顏。

阿南離葛稚雅不遠,清楚看到她皎潔的面容,眉眼甚為清秀,身材嬌小玲瓏,年輕時想必也是個動人的少女。

阿南收起臂環,朝她一笑:“哎呀,姐姐你長得不醜呀,整天假扮太監,不覺得太浪費了?”

葛稚雅見她如此難纏,又察覺塔內必定還有她的同夥,轉頭就走,腳步迅捷地撲向塔門。

“別走啊,讓我好好看看你手腕上的傷——”阿南立即撲上去,聲音陡然變冷,“就是萍娘送你桃子時,看見的那道!”

葛稚雅撲向塔門,想要逃出雷峰塔,耳後風動,阿南臂環中的絲網已經激射而出,向她罩去。

上次在楚元知家中,她為脫困而拆解了絲網,此時雖已裝了回去,但依然是絲帶形狀。只見二十余條雪練激射而出,如同條條靈蛇纏上葛稚雅的四肢與身軀,將她那本已扣在門上的手一把卷住,扯了回來。

葛稚雅見機極快,趁著她一拖一拽之際,身體斜傾,左腳蹬在沉重塔門上,在阿南將她拖拽回來之時,反客為主回身疾撲,那被捆縛住的手臂猛然顫動,點點火光再次自她身上躍現,甚至還因為她前撲的姿勢,驅使散亂火點順著精鋼絲帶向阿南蔓延撲去。

眼看雪練在灼燒之中將成火蛇,阿南不得不擡手撤掉精鋼絲,那上面全是火焰,已經無法收回。她疾退兩步,左手在臂環上一卡一拍,只聽得嘩啦啦聲響,二十三條帶火的鋼練全部脫離臂環,落在了地上。

但在扯動葛稚雅手臂的一瞬之際,阿南早已看清了她手上的疤痕。

那是一道猙獰的陳年舊傷疤,和卞存安手上的一樣,橫劈過腕骨上方,甚至連手腕內側都有傷口。

可以想見,當年若沒有她母親在關鍵時刻攔下,這只手絕難逃掉一刀兩斷的下場。

阿南的左手按在臂環上,冷冷看著她,說道:“葛稚雅,乖乖束手就擒吧,別再做無謂的掙紮了!”

“哼,你說抓我就抓我?”葛稚雅一擡手,又是一片火花落在青磚地上,青藍的妖火轟然綻放,“年紀不大,口氣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阿南閃身避過她襲來的火花,冷笑道:“殺人全家還敢拒捕,我看你的本事也不小。”

“小姑娘,無憑無據,可不要隨便汙蔑別人啊!”葛稚雅揉身撲上,身上攜帶著明滅的詭異火光,向著阿南逼近。

硫磺氣味撲面而來,阿南知道她手中必是硫火彈之類的東西。葛稚雅應該是穿了火浣布所制衣物,是以不懼火燒,但阿南可沒有,唯有側身避開。

硫火彈落地,只見朵朵火花落地即黏附在青磚上,而且燃燒得兇猛且持久,大片蔓延。

隨著葛稚雅每一次擡手,青磚地上都會綻放出一朵火花。片刻之間,雷峰塔內已經遍地蔓延出艷藍火花,如佛前青蓮滿池,詭異又艷麗,照亮了整個塔底。

眼看火焰迅速席卷了地面,阿南退無可退,在遍地琉火之中,以流光勾住了上方二樓的欄杆,借以飛渡火海,準備尋找落腳之處。

樓上忽然傳來朱聿恒清冷而平穩的聲音:“東南方三尺二寸。”

阿南目光落在那邊,還未看清,身體已經按照他的指點,收回了流光,躍了過去。

在飛躍的途中,她看到了那塊地方的情況,不由得心裏咯噔一下。

那明明是一塊正燃燒著熊熊火苗的地方,甚至因為葛稚雅在相聯的兩處都投了硫火彈,那處火苗正向她要踏腳的地方聚攏,眼看就要熊熊冒起大簇火花,將落下來的她吞沒——

阿言,關鍵時刻,你要害死我嗎?

可她去勢已老,身體在空中根本無法再調整方向,只能一手再度射出流光勾住上方,一腳踏向那旺盛的火苗,祈禱自己能一躍即起,不要被這些妖火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