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母的心疾

唐憲宗李純心情很不好,自從這天幕出來,他的心情就沒好過。

一開始,李賀說用《苦晝短》說他沉迷丹藥,腦子有病。

他心裏恨不得殺了李賀,可卻明白,如今被天幕評為十大詩人的李賀,他殺不了。

唐憲宗李純不得不捏著鼻子,派人去請李賀來京城,許他官位。

可李賀好像猜到了他的不喜,直接婉拒了送信的使者。他說,他要待在河南老家,一是調養身體,二是編寫詩集。

唐憲宗李純見他拒絕,心裏很滿意。

他可是四海之主,誰喜歡在身邊放一個天天罵自己的人呢?

就連廣開言路的唐太宗,最後也難免對魏征不滿。

李賀那就是個刺頭!他不想要!

如今天幕又給他送了個刺頭————白居易。

這《觀》l麥》裏面的婦女為了交稅,把家裏的田都賣光了,只能撿麥子吃,這是多麽地觸目驚心。這下被天幕廣而告之,全國的人不就知道他實行苛政了嗎!

白居易這個混蛋!

與此同時,他也有些擔憂,他一直感覺自己上位以來,做得特別好,民間還有人喊他小太宗,怎麽還有百姓這麽慘?

唐憲宗李純於是問:“這天幕所說的情況是真的?”

有些大臣見皇上心情不好,立馬跳出來說:“陛下,您瞎瞎,那首詩中,很多人都在辛勤工作,只有一個婦女因為家裏的賦稅太多,不得不賣掉田產。這分明是個例啊。"

“就算是貞觀年間,也有餓得吃不起飯的人,白居易只不過挑了一個,就把它放大,實在失之偏頗。”

“自從兩稅法開始實施,百姓的負擔大大降低,怎麽可能是苛政?”

唐憲宗一聽,心裏放松不少:"是啊,自從德宗年間實行兩稅法,取消各種雜稅,國庫收入暴漲,那婦女只不過是為數不多的例子罷了。"

然而這時,天幕卻說:【

眾所周知,隨著時間流逝,階層越發固化,王朝的土地兼並情況往往越來越嚴重,比如漢朝,比如唐朝。

唐朝中期,國家非常動亂,賦稅制度混亂,各種雜稅特別多,百姓那真是苦不堪言,經常造反。

當然,

統治階級也沒坐著等死,想了辦法。

唐代宗時期,讓各地根據貧富等級來收稅,地主豪強當然不想交稅,反抗情緒強烈,所以政策沒有落地萬潔凈。

等到了唐德宗時期,780年,宰相楊炎來了,他懂經濟學。

他主張改成兩稅法:取消雜稅,依據貧富等級來收稅,主要收貨幣。

要知道,從戰國到唐朝,都實行以人丁為主的稅法,兩稅法可以算是非常先進了!

可以看得出來,統治階級也想抑制越來越明顯的貧富分化。

兩稅法實行初期,唐朝收入增加很多,平民百姓非常滋潤。

這是我國封建社會賦稅制度的一場重大改革和進步。

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想法是好的,可沒有客觀條件,當時的貨幣經濟還沒有那麽發達。兩稅法實行不到三十年,就被迫從收貨幣,改成收實物。

而且朝廷看官員的政績,往往看當地收來了多少稅錢。

那些官員於是橫征暴斂,雜稅又開始多了。比如房產稅,比如交易稅,五花八門,讓人目不暇接。

歷史的車輪很快又咕嚕咕嚕地回去了。

到最後,各種雜稅比正稅還多,再加上地主豪強的搜刮,老百姓不得不賣兒賣女來繳稅。

比如《觀》麥》中的那個抱著孩子的婦女,就不得不把家裏的田產賣了來繳稅。

值得一提的是,官員一旦來統計過家裏的人丁,繳稅的額度就定下來了,稅額只許增加,不許減少。

也就是說,那個婦女家裏把田賣了只能抵一次的稅錢。等到官員下次來收稅,她還要交那麽多稅錢。

可是下一次還有田賣嗎?

這種百姓,要麽餓死,要麽逃亡成為流民。

《新唐書·食貨志》記載:"稅取於居者,一室空而四鄰亦盡。"

————很多地方的人都逃光了!

雖然白居易沒有繼續觀察,不過婦女的結局好像是注定的。

白居易看到了兩稅法的弊端,不僅寫詩為底層百姓發聲,也要求朝廷“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唐憲宗李純的臉綠了,臉上有點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兩稅法有些弊端,可望著國庫裏越來越多的錢財,他覺得沒必要改。因為牽一發動全身,一旦改革,肯定得罪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強。

只要國庫不空,他就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且官官相隱,這種欺壓百姓的事情自然不會報上來。

結果天幕居然說很多地方人都跑光了,他怎麽聞到了一股王朝末年的氣息……

他敏銳的政治嗅覺告訴他,再不改革,天下要動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