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氣陡然陰了, 雨下的陡又急。

姜婳怔了一瞬,然後一把骨傘就從身後探了過來,牢牢地遮住了這世間的風雨。她轉身, 對上於陳那張害羞的臉。

於陳修長的手握著傘柄, 在姜婳轉身望過來的那一瞬, 手腕間浮現淡淡的青筋。因為他為她撐著傘,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幾步,這驟然縮短的距離讓少年的臉有些紅。

見到是他,姜婳倒也不驚訝, 輕笑了一聲:“多謝。”

於陳握著傘柄的手又緊了緊,但面上的害羞局促遮掩住了不少, 小聲道:“雨等會怕是會下大, 姜三,阿, 阿婳要不先回船艙。路上在下遇見了橘糖姑娘, 她說待到餃子做好後,會給阿, 阿婳送到房間去。”

一連喚了兩聲‘阿婳’, 於陳已經不敢直視旁邊的人。

姜婳心中知曉,也只是唇上輕笑,其他的並未再說什麽。兩個人,在並不算安靜的雨中, 走出了一段安靜的距離。

將她送回房間之後,於陳就走了, 臨走之前還將傘撐好了放在房門外。雨水順著撐開的傘面, 緩緩的滑落至地板。

房間內,姜婳推開了窗, 雨水拍打著海浪,看著來勢洶洶,但其實最後也只是猛烈一點融入海水之中。

她撐著頭,並不知未來她將面對什麽。

只是在這一刻,在那把傘撐過她頭頂,她轉身看見於陳羞赧的臉時,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

船艙外,於陳一路尋到了謝欲晚,少年輕聲道謝。

“適才多謝公子的傘,這海上的雨來的實在有些急了。當初在下同未婚妻離開長安離開得急,在江南傘這般必要的物件,在下倒是忘記準備了。”

謝欲晚淡淡應了一聲,並不是很想理會這個他因為姜婳順帶捎上的人。

於陳卻似乎察覺不出他的冷漠,溫聲道:“公子此次去江南去為何事,若是有在下可以幫得上忙的事情,公子一定要告訴在下。”

謝欲晚長眸半擡,在漫天的風雨中,平靜道:“尋人。”

見謝公子並不是很想說,於陳應了一聲,沒有再多問,只是退下去時溫聲道了一聲:“待到去了江南,公子定會尋到期盼的人的。”

橘糖一直在身後看著,此時手上正端著一碗餃子。

見到於陳下去了,笑著將餃子端了上來,眨了眨眼:“公子,吃餃子了。奴今日看了看廚房,有肉有面,一想哎呀這不做餃子都可惜了......”

謝欲晚眸色很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從橘糖手中接過筷子,一點一點用了起來。他眸很淡,此時手間還有之前燙傷的痕跡,混著兩三道猙獰的傷口,偏整個人又生的公子如玉,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幅混著碎痕的畫。

橘糖沉默了一瞬,卻又說不出什麽。

她未見過公子如此模樣,她知曉因為誰,卻因為不知曉其中糾葛,實在也不知道說什麽。她只覺得她的公子,似乎一腳已經踏進了懸崖。

可此時公子年方二十,官拜丞相,橘糖不知曉,何事能讓公子眸中悲傷如此深沉。

*

漫天的風雨,若是有遮風擋雨之處,便是個安眠的好日子。

姜婳一覺睡到了晚上,終於攆走了心中無由來的困倦。她記得恍惚間似乎有誰敲了門,但她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經走了。

她也沒多想,覺得應該是於陳,看看夜色她倒是也不打算出門了。

左右還有一日,等到明日用了早膳,她再去同謝欲晚說清楚罷了。即便她想的很清楚,但其實想到謝欲晚,她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比起前一世那些復雜的情愫,此時她更多的是害怕。

是她生如蜉蝣,卻明白她前世之夫君手握通天權勢,只要他不願,她此前所有的規劃都會化作灰燼。

*

隔日。

依舊是同昨日差不多的時間,門被敲響了。

姜婳聽著熟悉的三聲敲門聲,知曉是於陳來了,她同昨日一般洗漱、梳妝,然後上前推開了門。

少年溫柔又害羞地望著她,手中端著一盅白粥。

余光中,姜婳似乎看見了被疊好的傘,她沒太注意,只以為是於陳做的。左右這些事情,這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郎君,都做的很細致。

她看著少年手中的白粥,輕聲一笑:“又是白粥呀?”

少年臉一紅,小聲道:“今日是在下自己熬的,不會......不會再出現昨日那般情況了。阿婳要,要試試嗎?”

姜婳自然不會拒絕,同少年一起在桌邊坐下。

看著被放到手邊的粘稠的白粥,她輕眨了眨眼,這碗粥看著的確同昨日的不太一般,她輕輕勺了一口,在於陳期待卻害羞的目光中,輕笑著點了點頭。

於陳的耳垂一下子紅了,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同昨日一般的饢。

姜婳小聲問道:“不是有白粥,為何要吃饢?”